第十九章

　　淡淡的鹅黄日光逐渐从地平线上出现，昏灰退尽，显露出了云彩与蓝空的水痕边际，丝丝的暖意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驱散寒夜的余凉。

　　粉色长发的少女靠着粗壮的大树，衣衫褴褛，树皮糙砺的咯的生疼，破烂的几乎可以被称之为碎布条的衣服下是一道道刺目的擦伤划伤，或轻或重，狰狞的疤痕横竖分布在白皙娇嫩的雪肌上，直叫人看了心生怜悯之意。

　　少女垂着脑袋，粉色的长发散落遮住了她的神情，只能在缝隙中隐隐约约的看到红肿的眼眶与与其相矛盾的，挑起愉悦弧度的唇角。

　　少女摩挲着手中的联系电话，稍长的指甲月白色的甲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黑色的屏幕。

　　哒……哒哒……

　　就像是在数着什么似得，少女的明媚笑意与脸颊上两道晶莹的泪痕冲突，矛盾。

　　哒……哒……

　　少女的肩膀开始微微耸动，细小的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的树林里回响，但少女指尖戳击屏幕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很欢快，甚至你还可以听出声音主人还有点愉悦的小心情。

　　哒……

　　指尖敲击屏幕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两滴清透的水滴落在了联系电话黑色的屏幕上，倒映出了少女泪水朦胧的粉睦，以及明朗活力的笑容。

　　“柚奈！”

　　北乃柚奈猛的抬头看向声源处，只见一位身形挺拔的银发男人站在柚奈不远处，神色紧张，纤眉狠狠的皱着，脸色低沉。

　　“五条……五条悟！”

　　北乃柚奈的神色与刚才判若两人，脸颊处三道深色的疤痕匍匐在上面，粉睦闪烁水花，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控制不住的落下，淡粉的樱唇被她咬的泛白，身体还在不停的颤抖着，音色里的恐惧与无助无一不都昭显着她的害怕与弱小。

　　五条悟看着面前靠在树边的狼狈不已的北乃柚奈心间已是怒火中烧，但仍是强行压下情绪满是惜疼的走向柚奈。

　　“怎么回事？”

　　五条悟蹲在北乃柚奈的面前，问道，语气里带着温怒的迹象。

　　“没，没什么……”北乃柚奈把头埋了下去，并不愿意透露什么。

　　五条悟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轻轻的揉了揉北乃柚奈的发顶，动作里没有一贯的轻浮和插科打诨，而是小心翼翼的温柔至极的轻柔的在抚摸。

　　北乃柚奈被他的动作瞬间打破了心里防线，泪水滴答滴答的砸在联系电话的屏幕上，汇聚成流，顺着黑色屏幕滑落。

　　一瞬间，北乃柚奈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突然失去重心的坠落感让她不由的惊呼出声！

　　“啊！五条……”

　　五条悟揽着她的腿抱住柚奈瘦弱的背脊，把她小心的公主抱在身上。

　　太轻了。

　　五条悟把北乃柚奈抱住的一瞬间只感到惊讶随后就是疼惜。

　　实在是太瘦了，骨头瘦的硌手，轻的就像羽毛一样，她身上大半的重量都该是制服，分一吹就会飘走的轻。

　　怀里的女孩似乎还有挣扎的迹象，脸颊处的红霞弥漫。

　　“别动，我带你回去。”

　　听到五条悟的声音后北乃柚奈的动作终于停下了，她缓缓的把纤细的玉臂虚虚拢在五条悟的脖子上，尖俏的下巴轻轻靠在五条悟宽大可靠的肩膀上。

　　“我身上那么脏，你可不准，不准嫌弃我……”

　　北乃柚奈尽力在压低呜咽的声音，说话时糯叽叽的鼻音软软的就像一团绒毛球球。

　　“衣服你帮我洗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不嫌弃。”

　　“才不要……才不要给你洗衣服！”

　　“蹭都蹭了，你还想赖账不成?嗯?”五条悟特地压低声线，声音低沉磁性，侧脸对着北乃柚奈的耳廓吹了一口气，嬉笑道。

　　“放开我！我自己下去走！”

　　“你确定？”

　　“嘶……”

　　五条悟很恶劣的按了北乃柚奈的膝盖一下，虽说态度极其恶劣但却照顾到伤势并没有下手很重，只能说是轻轻碰了一下，但北乃柚奈反应为什么那么激动就耐人寻味了呢。

　　“都伤成这样了，还倔脾气呢。”

　　北乃柚奈撇过头，默然无言。

　　“乖一点，我马上带你去医务室。”

　　五条悟已经凝聚好咒力打算瞬移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北乃柚奈突然紧紧拽着他后背的衣服，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怎么了？”

　　“五条悟……我，我不想去硝子姐姐那里……”

　　听到北乃柚奈这么说，五条悟疑惑的皱了皱眉，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想，别闹脾气了，还是处理伤口要紧。”

　　任是由哪个人都听的出来五条悟的焦急，北乃柚奈也不例外，犹豫了几秒，她把头埋的更低了，低声说道。

　　“大家好像都很讨厌我……”

　　“怎么可能，绝对是你多想了……”

　　“五条悟！”

　　五条悟话没说完就被北乃柚奈大声打断了。

　　“我是认真的……”

　　“你带我来咒术高专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都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女孩而已。”

　　“遇见了你以后，那些奇怪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已经不能忽视它们了，它们对把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在不久前，我甚至自我怀疑过到底那些东西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一切的一切到底是虚妄幻想还是无知的真实。”

　　五条悟感受到了怀里脆弱不堪的女孩正不停的颤抖着，但说话的情绪却是意外的平静。

　　大概是一个月前，自己在北海道函馆那个地方随手清剿了几只不自量力的诅咒的时候意外被一个女孩看到了。

　　他那时就从女孩粉色的清瞳里倒映的咒灵尸骸隐隐预感到从今以后似乎什么不一样了，但却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异样。

　　他没有注意，只是一个能看到咒灵的女孩罢了，咒力一般，看着也没有式术方面的天赋，把记忆洗掉就行了。

　　不过连诅咒都不知道的人类女孩居然也自大的说出要保护自己这样的话，那时只想着早些下班去新开的甜品店打卡，只是随手洗掉了记忆就离开了。

　　第二次遇见女孩是在阴雨天，女孩撑着透明的雨伞征愣站在车水马龙的道路对面，也许是期间发生了什么，先前还富有生气的粉色清瞳此时只剩下漠然与空洞。

　　女孩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习惯性的抬头，视线触碰，女孩毋然泛起了熠熠神采。

　　他看见了，女孩的粉睦里……

　　那个银发男人的影子。

　　女孩突然丢下雨伞，不管不顾的冲过马路，冲向自己，全然不顾即将把她撞飞的货车正在行驶。

　　怎么又是这个蠢货，真是连命都不要了吗！?

　　回忆被打断，北乃柚奈拽着衣服的力气更大了。

　　“直到，直到那个雨夜，我遇见了那个唯一能给我答案的救赎……”

　　“你说——”

　　——你没有疯啦，我可能不小心记忆没摸干净，噢……你不该还记得我的哝～

　　——什么想跟着我的，不可能的啦，你注定……

　　——诶！？呀嘞呀嘞，为什么你的记忆抹不掉啊！？

　　——你都那么说了，嗯……倒是有个地方你能去试试。

　　五条悟听着连自己都记不太清的事情被北乃柚奈一个字一个字的复述出来，翻涌的情绪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天宫老师、钉崎姐姐、伏黑、亦或是二年级的学长学姐们，大家对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带着恶意，我是，我是真的有在想好好相处的啊！”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天宫……果然，这么熟悉的咒力气息就是你的，为什么你要这样针对一个学生，我记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五条悟突然感觉到几点温热滴落在自己的脖颈上，炽热的要被灼烧。

　　五条悟唇瓣几次开合却没吐出一个字，最终沉重道，“我先带你回去。”

　　“放心，不去医务室，去我家。”

　　言毕，再看原来站着的地方只剩下几片被咒力卷起的树叶还在飘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