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星期。
陆安城觉得林寮太废了:“你要不……去上学?”
林寮趴在沙发上,俨然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去。”
“你一天天的,不无聊吗?”
林寮撩起眼皮看了看陆安城,陆安城脸上有些许疲惫:“上班累吗?”
“废话。”陆安城说。
林寮把眼皮子掀回去:“我上过学。”
陆安城好奇了:“在哪上的?读高中还是大学?”
也不怪陆安城,林寮比模特身材的陆安城矮了一整个头,模样又年轻,像只小猫,说是高中也有可能。
倒是这双眼睛,陆安城总是偶尔会看入神。
他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忘了。”林寮理不直但气壮地回答。
陆安城默。
这孩子居然能忘了这么多事,怕不是哪个大家里的失忆出走少年。
“……行吧。等下我有个朋友要来。啊,他是我同行,有表格要当面交给我。”
陆安城感觉自己不交代这只小猫可能会不高兴。
林寮趴了会儿,起身走向暂住的客房:“来就来呗,你们当我不存在。男的女的?”
陆安城觉得自己单身solo二十二年的身份被侮辱了:“男的。”
“哦。”林寮开了房门,进去了。
陆老,你这孙子不行啊。
过了几分钟,有敲门声响起。
林寮无所事事地趴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随后,他瞳孔骤缩。
“こんにちは!(你好)”
陌生的男声。
很明显的地道日文。
……日本人。
林寮突然喘不上气。他安静不住,一下打开房门。外面那个日本人见了林寮惊叹了一下:“本当に美しい。(真美)”
陆安城看着林寮的神色隐隐觉得不安。
来客中文名叫还林,从日本来中国工作好几年了,倒是认真负责,听说祖上还是很有名望。
“陆安城。”陆安城没见过林寮这样焦躁,他捂着脸,不让两人看到他的神色,“……你们聊,我出去一下。”
随后,林寮打开房间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陆安城第一次在少年身上看到了和他外貌完全不符合的压抑。好像是被车轮碾压过无数次却求死不能的失魂者。
还林是能说中文的:“……是你朋友吗?”
陆安城默了一下:“算是吧。”
还林上句不接下句地说:“我在本家的报纸里看到过他。”
——只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了,久到他们本家都快忘了那一年。
军官家啊。
在南京有一个大家族,本家人都姓林。
其中大少爷林寮可谓才貌双全,靠一个人撑起了本源已经坏了的的林家。
在那一年,日本军冲进了南京。
林家表面金枝玉叶,实则败絮其中。靠一个大少爷再也撑不起来了。
树倒猢狲散。
是日本人一脚踹翻了和平的假象。
“大少爷,请你忘记我们。”保姆王姨说。
下一刻,她再也说不出话。
林寮蜷缩在角落。只不过双十年华,他却像已经步入了花甲之年。
“这小娃子长得真不错,要不咱们把他留下来……看看这双眼睛,可真是尤物。”
林寮一动不动。
另一个人说:“总部要我们把这些大家族的少爷带去731那里。”
“啧,晦气。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喂,小少爷,要不给我们爽一下?”
林寮的手动了动。
凭什么这群家伙还要特地学中文?他们配吗?
“去死。”林寮喃喃道。
他拔出藏在袖子里的刀。
林家大少爷,才貌双全,武术自然不落下。
最后他是被一群人押着走的,全部人都知道这个看似是花枕头的金贵少爷实则是最难搞的硬骨头。
林寮被扔进车上前,往他生活了二十年的林家看了一眼。
虽然败絮其中,但在火海里,什么都成了金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