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话

王晰赶来拉架，把我们三人各数落一顿。我趴在马佳肩头，笑得没个人样。

赵婴这么算来，你有小娥时都快四十岁了？

我对马佳说。

马佳是啊，不行吗？

他理直气壮。

赵婴那彩儿呢？

追鹤未果是马佳二十六岁那会儿，这我早就算好了。

马佳彩儿是三十五。算命先生说过，我那一年要找到命定的姻缘。

马佳他骗我。

马佳有点促狭地说，噘嘴。

马佳跟彩儿在一起三个月，分开以后又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联系。最终，情意不敌时空，还是蹉跎错过。

王晰终究同意了回去见周深，马佳陪我一起护送他。我早找人打了副喜庆的大红花轿用来装他，一路抬回到江阳城去。周深会在花轿抵达的那天晚上，在城外杏花陂上扎营帐等待。

那天晚上，我在空了的花轿顶上坐着，天上月亮正弯。周深肯定也清清楚楚记着，当年他跟王晰分别，也是这样只一钩弯月的朗晴天。

赵婴月弯弯，心碎痛一半。琵琶起舞深画扇，曲落人终散。

我轻轻唱着这支歌，马佳在花轿底下，把知白甩掣开，当空霹雳盈武起来。鞭痕有了声音，成为一种震撼的节奏，鼓点一样升起在如水的夤夜。

赵婴小哥哥！

我唤他，声色也像水。

赵婴给我唱歌听。

不是询问，不是请求，直是祈使句落下，恃宠而骄。

他望我一眼，鞭子在头顶挽出个有棱有角的花来，开嗓唱：

马佳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他声很高，雄浑有劲道，听得人心儿颤。我垂着眼，看到轿子飞檐一角悬垂的金蓝流苏，软软的夜风里轻晃。

我在他的歌声里醉，感觉自己也和夜风一样变得软，成为清的水，和这夜色一样清，一样静。

马佳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马佳最后的一个音很长，带一股极磅礴的力量，沁灌我肺腑。也许是当天晚饭那半斤陈醉的酒劲上来，我身一倾，便从轿上跳了下来，朝地面斜斜地坠。

马佳两步靠近，展臂将我接在怀，另只手甩回了知白，将她一折一折收起来。我躺在他手臂里，脚上不用一丝劲，耍赖地全副重量依靠他。

赵婴小哥哥，我怎生会这样喜欢你啊？

他低头看着我，喉咙滚一下，我听到猛兽卧眠时一般的动静。

我的发绳，恰在这时候断开，雨落般撇洒下如注黑的发，铺他满手满怀。

他身儿似乎颤了下，终于忍不了，我只见他半个身子霎时向我倾压来，朱红唇吻准确衔住我嘴。一时间天昏地也暗，他遮住月亮，只叫我见到他的脸，睫羽浓郁，在我睫前扫，就此闭了眼。

忐忑与安心都在同一时刻降临，我也合上眼，手抄向他身后去，覆在他的颈。我抱着马佳，等他把舌抵入我口，濡湿唇角，强势地舔到更里边。

那是我初吻，第一次如此给人，心里没来由慌，抱他的手都抖得厉害。但马佳臂膀有力度，胸怀和暖且宽绰，让人心防尽卸。我化在他环抱中，流淌进塞北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