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赵婴嫁给你来守活寡吗？

我淡淡睨着他，往后退半步，他不得不松开手。

周深那不是比你当个干处女强？

周深的小小拳头托着腮，有恍若无邪的可爱欺人。

周深灵璧寺的尼姑，还能偷个野汉子呢。

他跟我开玩笑从没有顾忌，哪怕我让他说得脸颊滚烫也是一样。

赵婴说起来哦，深深。

我正一正身，靠在周深边上，手扒着他衣袖，握到他瘦得吓人的腕。

赵婴我近来倒认识了个比你还邪门的老流氓。

周深哦哟？

周深撇下茶杯，很有兴致地看着我。

赵婴明教的老狗，马佳，我很喜欢他。

我对周深从来有一句说一句，就跟他对我一样。

周深您老人家终于肯开窍了？

周深的眼睛瞪得圆圆滚滚，三十年来头一遭听到我说“喜欢”二字，这也就是他见多识广，还能保持冷静。

周深您这情窦初开得可够早的啊。

他明目张胆笑我。

赵婴那能有什么办法，以前任是见谁也不动心。

周深起身帮我续开水。

周深过去跟明教打得乌烟瘴气，按说有的是机会让你和他认识，可惜了哟。

而我完全不把这当回事：

赵婴那有什么可惜，换了当年，让你知道我看上明教的人，你不活剥了他？

周深倒也是。

周深颔首，表示认同。

我们都想起二十年前，长老会中那个为了私情在武林大会中故意让了其他帮派人的小护法，她叫深深用八角扇“墨谙”的第一根扇骨，活活切掉了一节小拇指。当时血流如注，我亲睹了全程，却不施救。

那小护法是我的护法，朝夕侍奉在侧。但我自认是周深的犬马，孰重孰轻一目了然。深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我无论如何要站在他那边。莫说风雨，虽死不退。

王晰是武学世家的孩子，从小被教导光明磊落，大济苍生；铁鬼先生收徒无数，遍及三教九流，心却是向着明教的。也因此，周深和我对于我们师门的态度，常是深思熟虑之后决意表现的不明朗。

按辈分，我也该喊王晰一声师兄。但周深从来叫他是“小王”，我当然也随他。

与王晰相见，阔别几十年，恍如隔世。执手相看不是我们该演的戏码，于是各自沈稳着，难免显冷漠。客套话谁都会说，官样文章让双方都有心做呕，只碍着周围有旁人，又碍着身份。留到书房里只有我俩，才渐渐听见王晰说了一点有趣些的内容，在他身上瞥见当年清风吹月的神采一斑。

王晰小阿婴没名没分跟了老教主几十年，受委屈了。

王晰一双狐狸样的细眼睛，转盼流光，看过来时让人魂都不见了。我坐着胡裘铺的宽椅，右脚搭在左膝盖，打眼睨着面前这五官仍精致的老狐狸。他和周深一样，模样显小，三十多岁时还常被误会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又善说笑顾人，每去一个地方就惹一串的蜂喧蝶闹。

我见识过他的当年，就经常想道，马佳的当年，大约也和他是差不多的样——不过马佳不曾遇过一个周深那样的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