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前段时间，我雇佣了一个杀手

那天，我正在浏览网页，突然右下角弹出一个小小的对话框

广告童叟无欺的百年老字号，无声无息间就将你的仇人的灵魂带走，您忠实的朋友李查德竭诚为您服务

我本以为那个某个页游的劣质广告，但却鬼使神差地在对话框里问了一句

方泽（我）你是杀手？

李查德没错，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英俊最专业的杀手李查德

方泽（我）你能提供什么服务？

李查德任何你能想象到的杀人方式我都能办到，包括踩到香蕉皮摔死，吃口香糖噎死，看杏仁一勺的微博之后被可爱死

方泽（我）？？？你是魔鬼吗？

李查德哦呵，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我想你应该已经有了把灵魂交易给我的觉悟，说吧，你想杀谁？三天之内我一定帮你杀了

方泽（我）我杀我自己

李查德？

方泽（我）但要无痛的，也不能太迷迷糊糊，更不能太憋屈，最好死前能吃顿好的，死后还能保持我生前最美的样子，你还得给我弄块景色秀丽的墓地……

李查德？？？你是魔鬼吗？

我觉得当代人总会有那种突然崩溃的时刻，快乐是具体的，精确的，但难过却是模糊的，无处不在的，在某个时刻就会把人拖进无底深渊

我也不例外，我想死很久了，阻止我立刻死的因素有两个，一个是怕疼，如果不是有疼痛作为死亡的附加品，全球自杀率至少提升十倍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不想给人添麻烦。多可笑，都到了这个时候，我脑子里的第一想法竟然是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李查德的工作室在一个奇怪的地址，沿着导航只能走到一个狭窄的巷子里，我正在四处张望，却突然感到墙壁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

等回过神来，就已经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前一个黑发黑眼睛西装的青年正在笑盈盈地看着我，自然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方泽（我）假...假...

是不是被我的帅气震惊了？感叹世界居然有如此不真实的美貌？

方泽（我）假洋鬼子

李查德我爸姓李，我妈姓查……算了，我们还是谈生意吧

李查德给出的方案十分简单，既然我没有杀死别人的诉求，那他只要在约定时间内完成我的附属条件就能顺利收割我的灵魂，从而一举两得

而我的诉求包括但不限于吃一顿大餐，逛一次街，去一次海边……坐一次摩天轮

在列了一长串清淡后，我和李查德在羊皮纸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姓名，一阵青烟飘过，那张古旧的羊皮纸熊熊燃烧，契约就算正式缔结了

李查德好了，那我们开始进行第一个项目，吃一顿大餐，我们先去买菜，然后去你家做饭

方泽（我）？

李查德不好意思，经费有限，但请你相信一个优秀的魔鬼的厨艺，对了，你一个人住吗？

方泽（我）嗯，我生病后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于是两个小时后，我站在快被烧焦的厨房外，看着李查德灰头土脸地抱出一盘黑乎乎的东西。

方泽（我）这能吃吗？我可以退货吗？

李查德契约缔结后，违约后就要忍受灵魂被鞭打一百下的痛苦，形神俱灭，很痛的哦，你确定不吃吗？

方泽（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李查德没办法，做魔鬼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

在李查德热切的目光目光注视下，我颤颤巍巍地夹起一块黑乎乎的肉放进嘴里，味道却意外的还不错

外皮透着一股微微的焦香，不是碳化的味道，而是清新的麦芽味，肉进了口便化了一半，变成一股鲜美的肉汁在嘴里横冲直撞，而另一半则在咀嚼中不断散发出回味

方泽（我）没想到你的厨艺居然真的不错，我很满意

李查德你猜我当魔鬼前是干什么的？

方泽（我）厨子？

李查德喂猪的

方泽（我）……

我住的城市靠海，但却少有沙滩，高峭的悬崖下是嶙峋的怪石，海浪不断拍击。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我和李查德并肩走在海岸边，也没说话。只是踩着影子

李查德我以前当灯塔守夜人的时候，晚上天很黑，风很冷。只有我一个人，我就摇着灯，看着海浪。我总是觉得海浪是我的朋友，他们的涨退就是在说你好与再见

我低着头，依旧保持着沉默

李查德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浪漫？

方泽（我）我在想，你不是喂猪的吗？

我的清单完成得很快，逛街，打游戏，画画，而在进行这个项目的同时，我也和李查德迅速熟络了起来

我知道他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七十公斤。一百三十二岁。最大的爱好是在网上写甜文

我曾问过他为什么会成为恶魔

他只是摆摆手

李查德像我这种没人记得，人际关系简单，又没脸没皮的老不死。觉得无聊去当魔鬼不是很正常吗？

李查德别管这些有的没的，快拿出手机，哥今天就带你上王者

最后一天，我和李查德登上了这座城市最大的摩天轮

在摩天轮的最顶端，李查德突然转过头来看我

李查德还没问你为什么想起呢？

我别过了头

方泽（我）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些小事罢了，爸妈感情不好又不管我，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一直都是一个人，与其说想死，倒不如说是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李查德摇摇头，打了个响指

李查德给你变个魔术

摩天轮外的天**然变成一块巨大的光幕，映射出这些天来关于我的所有影像

李查德你看那个卖菜的大妈送了你两根葱，海岸那个推冰淇淋车的大叔多给你挖了一勺。今早你出门的时候，有三个路人和一只猫觉得你乱糟糟的头发很可爱，公交车司机看到跑过来的你特意停了十秒，在你摔倒的时候，有一队搬家的蚂蚁捡走了你口袋里掉出来的一块糖

他展开双臂，城市里升腾起无数微小的光电。涌往在摩天轮的小小空间内，他的双手变换，光点便汇聚成一朵花的形状，接着他的心口又飞出一点粉红，染遍了全身

李查德把花递给了我

李查德这些都是你曾收到过善意

我擦了擦眼泪

方泽（我）谢谢你

李查德你不要谢我。你最该谢的是你自己，你所收到的善意都是因为你值得，也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

方泽（我）现在你该带走我的灵魂了

李查德摆了摆手，凑过头

李查德其实我骗了你，你是我的第一个顾客，那我就当开业大酬宾，不收费了，嘶……

我抬起头，他那身挺括的西装正不断出现细小的鞭痕，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前流下，他的身形不断暗淡，虚幻的仿佛残影，我惊住了

方泽（我）你怎么了？

他却摇摇头

李查德没事没事，小意思，我都活那么久了什么事没遇见过，最多不当魔鬼了

他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是

李查德“不要死。要照顾好自己哦”

摩天轮落地之时，便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疯狂地跑遍大街小巷，又来到李查德居住的那个小巷。可等了好久，那堵墙却没有再为我打开

后来我的抑郁症意外地有了好转，也回到了学校继续学业

爸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那个黑发黑眼的年轻医生眨眨眼睛告诉我，李查德只是我想象出来保护记忆的虚拟形象，他为我在电脑上调出了监控录像

那几天。我一个人去了菜市场，一个人去了海边，最后一个人坐上了摩天轮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