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Nighty写回忆录（四）

“去死吧恶魔！” “灾星！滚出去！”

石子接二连三击打我的身躯，我蜷缩着，抚摸日益增多的伤痕。

我猜，我已经习惯了。

“干什么！干什么！聚在一起欺负个孩子，像话吗！”

不同于往常的声音，一下子镇压了所有人的叫骂。我微微抬头，只见大叔张开双臂挡在我身前，怒斥众人。

“大叔，快离他远点！他可是Nightmare！”

“对啊对啊，小心他把你杀掉！”

“哪有恶魔、灾星？我只看到一个被欺凌的无辜孩子！”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这般袒护我。我鼻头酸涩，泪聚成珠，凝在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大叔干嘛护他？同情心也太泛滥了吧。”

“指不定那小混蛋给了他什么好处。”

“呸，胳膊肘往外拐。”

人类和怪物纷纷散去，但他们的嘀咕声，我全都听到了，清清楚楚！募地，我忆起那骑士——为魔王传达和平的骑士，他的结局会怎样呢？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孩子，你还好吧？对不起，大叔来晚了。”

他温暖的大手抚摸我的头，我猛地起身，一把拍开他。

“谁要你多管闲事！” 这恶毒的话语，竟出自我口：“我压根不用你管！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大叔张目结舌：“孩子，你……”

“滚！”

我转过身，不看大叔的表情——他的善心一定被我伤透了。我尽力抑制我的眼泪，我怕我因愧疚而道歉。拜托，走吧，别管我了。离开魔王身边，骑士才能重新受人尊敬与爱戴。

僵持的时间何等漫长，何等煎熬。所幸，我赢了。我听到大叔的叹息，听到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而我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跪在树下，掩面呜咽。

从那天起，我筑起沉默的高墙，试图以疏远保护自我。

Dream担忧我，我的负面情绪已溢出体外，难以掩盖。Dream拒绝所有的玩耍邀请，只为陪我。他想尽办法逗我开心，但，对不起，我已经，笑不出来了……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几月，某天，Dream慌慌张张从村里跑回来。

“哥哥！” 他唤我，我不理睬。

“哥！” 他又唤我，声音愈加急促。我抬头，看见他眼中翻滚的泪珠。

“我，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拜托……” Dream抽噎着，“大叔病了，他想，想见你，最后一面……”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披上能遮盖全身的斗篷，任Dream拉我奔跑。我眼前不断浮现大叔结实的身躯，开朗的笑容——强壮又乐观的大叔，才几月未见，怎么说病就病了？

大叔家里人头攒动。他还如从前般，是人类和怪物们的精神领袖。他们注意到Dream，让出一条路来，同时小声议论：“那躲在斗篷下的怪家伙是谁？”

“你们走吧，我和这孩子，单独聊聊天……” 虚弱的声音从病人口中传出，似乎下一秒就消散于空气中。人类和怪物都退了出去，Dream看了眼我们，神色复杂，也退了出去。

我摘下斗篷帽子，趴在他身上，泣不成声：“大叔，对不起。我……我 ……”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大叔抬手抚摸我的头，他消瘦许多，布满老茧的手骨骼鲜明，却依然温暖。他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诉说他的忏悔：“我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后，想去当初我们迁移来的入口看看，回忆平生……那时我才发现，我们目光始终追随正面情绪守护者，却忽视掉，还有人在默默守护我们的负面情绪……我发现得太迟了。我们不理解你，排斥你，伤害你，你恨我们，情理之中……你是个好孩子，从未想过报复。我替那些欺辱你的人类和怪物向你道歉：对不起……”

他紧握我的手，忏悔莫须有的罪名。我摇头，哭着说没关系。我从来，从来没有恨过。假如有机会，我更想与他，与他们成为朋友。他如释重负般笑了，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大叔的葬礼，我没参加。孤身待在树下，任眼泪放肆流淌……

我，真的是“好孩子”吗？

失去骑士的魔王，真能如骑士遗愿般，与人类和平共处吗？

你又双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