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消失，宇宙中心」
唐晓翼终于拟定了最后的留言，在隋暝雨的通讯界面上按下发送键，迅速屏蔽了所有信号。
然后，没有再多看这个承载了他生命中美好或悲伤的一切的世界一眼，若是没有丝毫眷恋地，把所有的喧嚣与繁杂永远抛在了生前身后，穿透了那层好似融化的明月一般的不明物质。
那奇异的物质仿佛既粘稠又没有任何阻力，他从那层膜中穿过就像是从一场梦中走出，心里感受到了疲惫艰难与被洗涤般的空明，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改变。
缓缓睁开眼睛，唐晓翼伸出手，把手腕上的雨羽学院校徽Appointment誓约系统举到面前。
雨羽学院校徽与联邦共和国公民身份认证的图案是一致的，非常奇异，像一大串线条无比复杂而又看不出来具体形态的诡异图案，主色调呈现出一种十分空灵的蓝色，是青海湖湖水般的颜色。
他不知为何蓦然想起了在仿佛已经十分久远了曾经，安子宸曾经自暴自弃般的猜测，实际上那随口的胡言乱语并不是完全错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图案确实就是随手涂画的。
这图案展示的就是这个宇宙，这个有迹可循又充斥着随机，永远都不可能真正读懂的宇宙。
“源，一个人守了一万年，不来和我说说话吗？”
一片寂静之中得不到任何回应，但雨羽学院校徽Appointment誓约系统缓缓亮了起来，那令人联想到青藏高原上众神的香格里拉的圣洁光芒，像极了源浅水蓝色的发丝。
美丽的光芒开始发生变化，分裂成了无数个莹莹闪闪的光点，它们在空中轻捷地舞蹈着，迈着轻盈华丽的舞步，勾勒出了大致的人型。
然后，那个悬在半空中的光团一步步进行细化，为那个模糊的人型躯体穿上一贯的实验员制服，点画出充满少年感的精致五官，添上飘扬的发丝，戴上小巧的眼镜。
最后一点形态上的微调结束，光芒的颜色渐渐变化起来，为那半透明的少年染上鲜活的色彩。厚重的颜色让那虚无的幻象显得更像真实存在的物体，色泽自然细腻的皮肤让少年似乎拥有了生命，他从一个飘渺的幻影变成了一个看上去无比真实的人。
漫长的上色过程中，那浅水蓝色的发丝静静地悬在空中，唯有它的色彩自始至终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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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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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也是万古一诺，是Source，更是⋯⋯Appoint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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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遥远的开拓纪元末期，被整个文明反抗的时候，作为万古一诺的源终于弄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按照已定的故事剧本，将自己的意识转化成零与一的计算机代码，将其编写为最终版Appointment誓约系统的源代码。
然后，他把自己化为永恒，默默地守望这个宇宙整整1.2万年，代替唐晓翼继续引导故事的走向。
他曾作为一个电子幽灵，主导追寻纪元的一切疯狂与伤痛，亲手创造自己的出生，暗暗关注联邦共和国所有相关的人的出生与成长，将隋暝雨送去唐暄霖的宇宙让他得以存活，投放并唤醒一直沉睡着的安子宸⋯⋯他还设计了3001和3003两届甄选的试题。
他接过接力棒，完成了1.2万年的轮回。
那个诺言是他真正成为自己的起源，所有人所有一切的起源在于他们共同许下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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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好厉害呐，我用了好多好多年才明白你到底发现了想做什么。所以说，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哇？”
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源，依稀仍是刚刚分别时的模样，控制着自己的幻象绕着唐晓翼转来转去，用熟悉的轻快语调问道。
这也许是因为1.2万年来的初心如故，让时光很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又或者是因为在联邦共和国其他实验员的剖析修改中，化为代码的他所失去的实在是太多太多，最终只剩下了这样一个犹如孩童般的残片。
支离破碎的源代码所拼凑出的少年最后的幻影，就像1.2万年前那般轻松地笑着，如此的天真无邪而又触目惊心。他用当年如新生儿般清明无垢的粉紫色眼睛，观望着他们故事最后的落幕与崭新的起点。
“说实话，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了，好像还没有完全确定真相，潜意识里就已经先怎么做了。”
唐晓翼歪头沉思了一下，明澈的琥珀色眼睛里流转着浅水蓝色的光。
“也许是在看到万古一诺的时候就有了猜测吧，因为你真的太有个性了，非常好认。后来再看到了很多，觉得有很多地方隐隐约约对得上，所以就这么认为了。”
“唯一的犹豫是宇宙管理员，比起像我，我觉得更像我哥，不过我还是不敢相信最终是我离开了他。但后来我看见了3001届的他、3003届的他，觉得应该就是他了。最终确定，是在他的眼睛受伤之后。”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毕竟——”
话语突然中断了，唐晓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用一种交杂着复杂情感的眷恋目光，既像是壮士出征之际那个留恋的回望，又像是母亲对孩子的欣慰与期许，深深地望了一眼周围，哪怕他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是我创造的宇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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