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西南枯井

皓月当空，伏安园之中，也是大片的翠竹与梧桐，枝叶扶疏之间分外的安静，地面上的败叶残枝已经陈腐，脚踩上去软绵绵的，空气湿润而清新。

萧意禾坐在枯井边抱着兔子，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它白而柔软的毛发，嘴里还哼着歌。

“禾儿，你怎么独自坐在这？”声音从萧意禾的上方传来，抬头一看，就看见昭华夫人站在身前。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用来形容昭华夫人真是一点不为过。

昭华夫人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当今圣上的亲妹妹，集帝王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只可惜嫁了个穷书生，前些年靠嫁妆才坎坎度日。

“给夫人请安。”萧意禾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

夫人点了点头。

“回夫人，我不是一个人，阿娘在我旁边的井里。”声音稚嫩，可却让人毛骨悚然。

“…什么？”听到这话，昭华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抱起萧意禾，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安庆，你去看看。”

安庆走上前打开井盖，扑面而来的就是恶臭。

腐烂的恶臭。

安庆忍住恶心，捏住鼻子皱眉往井里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跌坐在地。

“夫人…井里…井里有一具死尸！”

昭华闻言，拍了拍萧意禾的背，然后把她抱给身后的嬷嬷，独自提着灯笼往枯井里伸。

井不是很深，约莫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高。内壁四周满是血迹的抓痕，让人生出一股寒意。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跪在井里，相貌绝色，倾国倾城，可却满脸惊容，额头处还插着一把带血的金钗。

“去…去把官人找来！”昭华夫人说完，扶着井就开始干呕。这画面实在血腥，连一个男子都受不住，又何况一个女子。

自此之后，萧意禾便被送去了玉音观，对外称：为她病死的母亲守灵。

——

陌上的野草已经枯萎，风雪掩埋了地上的脚印，行人看不清前方的路，白茫茫一片，好似没有尽头。

一辆马车在长安街道上缓慢行驶。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些零风吹的飘飘然。

“意禾小姐……”车外冻得脸通红的婢女拢了拢衣服，不满道：“我们还有多久到啊…奴婢都快冻死了。”

这婢女名叫小桃，是被萧意禾从玉殒楼里赎出来的妓女。

玉殒楼，长安第一妓院。虽说萧意禾这些年一直在玉音观内吃斋念佛，可也免不了到了年纪的好奇。按理说，一个闺阁小姐隔三差五往妓院跑，免不了其他人说闲话。可她是在昭华夫人的庇佑下，这些事慢慢也就没人提了。

车前的嬷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诶呦，都跟你说了留在玉音观，可你呢？偏不！这不就是自找苦吃了吗。”说完，还轻蔑的笑笑。

这嬷嬷是昭华夫人的陪嫁，自然也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宫里出来的嬷嬷，哪里能看得起出身卑微的妓女？

“你！”小桃秀眉一扬，话落已是挑衅味儿十足地迎上了嬷嬷得意的眸子：“我当然要和小姐一起回来，我也是要做主子的，以后你也得叫我一声主子！”

嬷嬷脸上的笑瞬间冻结，阴沉而可怕：“别做美梦了，昭华夫人可不会许一个妓女进门！”

话毕，两人又要骂起来。

“够了！”萧意禾怒斥一声，“带着你们，总是不得清净。”

主子发话了，两人只好乖乖闭嘴。

过了半晌，萧意禾扶帘探身。气息沉稳却一身精致的黑色的锦衣，凛凛浮动的黑色长袍下面，一个相当精美的银色图纹蓦然浮现了出来。

穷奇！

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把上古凶兽印在身上？萧意禾，绝非善茬。

小桃越看越出神，不知不觉对上了萧意禾的眼睛。

她的眼眸就仿佛是清澈的流水，可以在不知不觉间穿透你的思维。

小桃慌忙错开她的视线。

“小桃，好看吗？”萧意禾抚摸着手臂上的图腾说道。

“小姐…”小桃脸刷地惨白一片：“我不是有意看的…”

“算了…你先回府。”萧意禾深邃的墨色眸子里淌出吞噬般的森寒之气，“我和嬷嬷进宫面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