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星汉灿烂短篇

“要是官降几级就好了。”凌不疑坐在屋顶的正脊上，仰望清澈没有一丝云雾的夜空。

皓月当空，倦鸟归林。

旁边的胖子和瘦子，都一脸惊奇，老大真的好特别，人家是恨不得青云直上一步登天，他呢，年纪轻轻就是朝中大员，他的同僚，哪一个不比他大个十几岁？他却不稀罕这官阶，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又想着外放的事了。

唉，文帝是宠他们家主公，可君恩难测，凌不疑也只是陛下的义子，即便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花亦无百日红，哪怕是皇子太子，也有兄弟之间倾轧，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被贬庶人，这些前车之鉴，史书里的例子太多了。

“那将军想当什么官呢？”胖子好奇问道。

“能杀敌，有没有官，无所谓。”

胖子笑了：“没有官职，陛下可不干，官职是护身符，战场上刀剑无情，卑职只听过士兵为长官挡箭，未曾听过长官给士兵挡箭的。主公还是莫要想了，五更天了，快出发吧。”

三品及以上官员，五更准时点卯，所以，最好五更之前到，踩点不可取，可能就中小彩票式地迟到了。住的近也还好，住得远，恐怕提前一个时辰起来，也很仓促。

凌不疑的府邸，不近也不远。如果是四品至九品的官，完全可以多睡一个时辰的回笼觉嘛，而且他们不用日日上朝，只需每月望日和晦日到就可以了。虽然此刻凌不疑根本没有心情睡觉。

因为昨夜他接到两个消息，一个是：蜀中有异动，可能发生军变，而圣上决心亲自去蜀中勘察情况，出发日期就在这两天；还有一个是：程四娘子和其叔父新任骅县县令程始叔母等人已于三日前出发，估算现在大概在清县，肖世子老家就在附近……

那个肖世子油嘴滑舌，骗得何昭君和楼垚悔婚，何昭君随他去了蜀中封地成婚，谁知这家伙威逼利诱，让何将军助他起兵，否则就扬言杀光何家人。

程四娘子真是个不省心的，凌不疑跃马扬鞭，一贯的蹙眉，眼神却是柔和的。记起那天在万家马场，他教她那些驯马技巧，早知道，应该教她防身的，会骑马，算一种优势，也多一条出路吧。

”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拖延到我来你身边。”凌不疑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宫门口。

文帝勤勉，议事的玄武殿，都设了睡觉的小榻，有时候看折子累了，哪还翻牌子，直接留宿此处了。也不曾禁锢青春少女，超过二十五岁者，宫人一视同仁，皆可申请回家，还会酌情给一笔嫁妆。

文帝打了个哈欠，扶正了冕旒 liú，笑道：”朕也刚刚起来，众卿家辛苦，起得比朕还早。”

因着还没到正式上朝时间，文帝语气依然轻松：”不疑这昨晚是看了一晚的札记吗？朕瞧着你都觉得累。”

“谢陛下关心，臣，只是失眠了。”

“哦，何事失眠？”

“臣听闻陛下要亲征蜀地，察民情，平叛乱，只是蜀地如今实在危机重重，您打算派一个先锋先去扫除障碍，再行出发，可有合适人选？”

“卿之所虑，句句在心。诸位，可有什么主意，或者推荐人选呢？”

文武大臣，起初还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忽然殿外传来一个极为不和谐的声音，像用力撕掉的绢帛，是一个清瘦的小黄门，脚步急促，两条腿都在发抖：

“报——”

“蜀中何将军八百里加急——”

文帝一凛：“念。”

“何将军血书以呈陛下，何家世受皇恩，雍王谋反，以全家性命要挟，某誓死抵抗，携亲眷上阵，然力薄人单，伏惟恳请陛下派出援兵，平息雍王之乱……”

文帝闭目，复又睁眼道：“伤亡如何？”

何昭君六个兄长，已经死去五个，连那身怀六甲的小嫂嫂也未能幸免，肖世子杀红了眼睛，竟一剑贯穿她整个身子，血色喷泉，凄艳悲壮。目前唯一不明的，世子妃何昭君及其幼弟不知所踪……

“退下吧。”

很奇异的，殿内变得十分安静，刚才跃跃欲试之人，触角缩进了蜗壳里，不见一点端倪。仿佛只是风吹，都是错觉。

“举国上下，难道就找不出一个自愿前往之人吗？朕许诺，有毛遂自荐且成功扫除障碍者，官升三级，母亲、夫人都可加封，赐大宅邸，美人一百，黄金千两，绸缎千匹……”

真挺心动的，这都是钱。可是，钱撂这了，有没有命回来拿就两说了。

官场老狐狸，都知道明哲保身。从最初的“达济天下”，到如今“独善其身”，与其说统治者让他们失望，不如说他们比较脆弱，稍不如意就躲进老庄哲学思想里，为天下人操心太难了，不如为自己老年生活操操心吧。

“陛下，臣愿自请带两百人，半月之内，定扫清障碍，与大部队汇合。”

“不疑？你……你才刚回来不到三个月，这又要出去打仗了？我知道你骁勇善战，可是蜀地多山，地形复杂，最易迷路，需要有信得过的当地百姓带路，此去山水遥遥，你叫朕如何放心？”

“臣近日，得万老将军所赠，《蜀中堪舆图》一副。有了此物，必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