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星汉灿烂短篇

“呱呱”

黄昌雨一只脚探进井口了，另一只脚发抖得好像在接受八爪鱼灵魂放松器的“服务”，葛氏紧紧地抱着家君的腰，别说，她这二叔母表演还挺卖力的，手都抱红了。

结果，一只小蛤蟆突然从井里蛙泳出来，一边叫唤一边目不转睛地瞅着眼前的老太太，好像在说：我知道你不想死，请不要拿我的家来开玩笑，万一你脚一滑真的掉下去……

就像，打了肥皂水的手，很容易取下镯子。

凶宅人不爱住，其实凶井蛤蟆也不爱住的。

无论多大年纪，女性对蛤蟆这种生物，想必都不会生出好感。尽管这并不妨碍人们写出各种童话“田螺姑娘”“青蛙王子”，但那又如何，肚子饿时，青蛙和田螺照吃不误，还会商量着炒着好还是炸着好……

没事，跳井不成，还有撞墙。

“我嘞个亲家君，你肯定是没有看过一本书，不然你也不会纠结死法了，可能手边随便一个啥，都能给死神递镰刀……”

程少商捏着三颗蜜枣，齐齐往嘴里送，因为看戏太专注，没留神去瞧。嚼的时候还没咂摸出味道，在嘴里就化开了，真不经吃啊……

她嘟囔一句：“莲心，这果脯哪里买的，老板偷工减料啊，是不是把一颗枣儿做成两颗了，下次别去他家买了不划算。”

“四娘子，你回头。”

奇怪，怎么不是莲心的声音。

“凌将军？！”

凌不疑穿青衣，像个书生，可那分明不是一个书生的眼神。手中摊开一块干净布巾，那是她最最最喜欢的蜜枣啊，吃人家的零食也不打声招呼，没礼貌！

程少商瞪大眼睛：“你怎么进来的？不会是爬围墙吧？”

“轻功啊，我才不爬，那不是端方君子所为。”凌不疑淡淡见礼。

未经允许，私入民宅，这就是君子所为么？程少商却没说出来，万老夫人过寿那次，虽然还是被发现还罚了，但那毕竟不是凌不疑告发的，如此说，这人还是有点靠谱的。

“你来做什么？小女子名声确实不佳，但怎么说我也是未许过亲的，我和将军并不熟悉，将军此举，怕是不妥吧。”

“白日相见，你丫环也在，有何不妥？我来送一些点心，聊表谢意，为——那张画，也只有你想得出石狮子这种地方了。”

“嗯，有道理，这礼我该收，那画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是应该的。”

莲心揭开食盒一看，眼睛亮了：“四娘子，是樱花冻！暗粉色樱花，你前几天不是还惋惜，没有拿给家里厨子看，不然他们也会做呢，很特别的酸甜樱花，想不到竟会有那么好吃的花。”

凌不疑轻笑：“这么喜欢吗？那我把我府上做这个的厨娘请过来，送给你如何？”

“别，咱俩非亲非故，这算怎么回事？别人会不如自己会，改日我找你家那厨娘取个经，她会倾囊相授的对吧？”

“那，随时欢迎。”

“凌将军还有吩咐？”程少商没耐心了，再说下去大戏都要错过，但还是努力画一个笑脸。

啊，假笑真难受。

“程四娘子可认得袁善见，就是白鹿书院夫子皇甫谧的首席大弟子。”

记得，此人挺腻的，像那种浮动在清水上的猪油，从额头到下巴都如此。若不是近距离观瞻过他的容颜，程少商真要以为那个家伙是个油头粉面的娘娘腔。

当然，娘娘腔只是表象，袁善见不娘但很造作，手中时刻不离那写有“江左才子”的扇子，冬天也不例外，聒噪且毒舌，讲的尽是她听不懂的词啊赋啊的，和姎姎阿姊可能有的聊，至于她，用现学现卖的一句话来回答便是：夏虫不可语冰。

这句话也是袁善见说的，她唯一能挺懂的一句。

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他浅薄，众目睽睽朝一个姑娘扔绣球，明知道他开玩笑，程少商不甚在意地丢回去了；

第二次见，是父亲被封曲陵侯，府中来了很多客人，他不请自来……还让她带话给三叔母，说是一个故人惦念，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好像是波斯语可听起来就是汉语的字，其实意思就是“你还好吗”？

程少商微微颔首：“一个聒噪浅薄爱卖弄的富家子弟罢了。”

“哦？是吗，看来你对他印象不太好。”愉快的回答。

我对他印象不好，你高兴个什么劲儿？程少商无语。

“最后一个问题，裕昌郡主的生辰，你会去吗？”

“去啊，哪里敢不去，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再顽劣不堪，也知道汝阳王妃是父亲得罪不起的，况且请帖都收到了，没有理由拒绝。”

“到时见，程四娘子。”

“莲心，你说实话，上次的点心是不是也是凌将军送的？”

“不是，是左副官。”

程少商：……

算了，美食无罪。

她总有一种预感，别靠近凌不疑，会变得不幸。

她可能没搞清楚“不幸之人”的主语，她可是从小倒霉到大的……

转身继续看戏，家君头上挂了点彩，据少商的火眼金睛，是葛氏用力过猛，也可能是家君的衣裳布料过于脆弱二者原因兼有之，家君要撞墙，葛氏拦着，有点玩儿脱了，真把脑袋磕破了。

……

黄舅姥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惩罚已经很轻了。

前朝有个贤臣，年纪轻轻的语言刚直，规劝圣上时惹了盛怒，于是被贬到巴蜀一带的大荒山，猿猴啊蚊子啊蛇啊老鼠啊，啥都有就是没有人，后来竟至死也未能回到京都。

黄昌云才判流放两千里，据说那已经是离京都最近的流放地了，黄舅姥爷不服，抱着老姐姐的胳膊腿哭了大半个钟头，也没能把老姐姐哭过来。

“你是黄家子，我是程家妇！”

似是最决绝的一句，黄昌云如遭雷击，瘫倒在地。

“好，好，你为了程家荣耀不肯救我，你以为你就能安心享太平吗？做梦！楼阁上的丫头，你是程少商吧，你是不是觉得也是先天原因才那么多疾病，你是不是觉得黄太君还是怜惜你的，屁！他们巴不得你早死了，不然怎么在你爹娘回来前一个月接你回来，你是真的命硬啊……”

“来人呐，快来人，给我堵住这个家伙的嘴，你在胡乱说些什么！”黄太君紧张地往程始、萧元漪那瞟了瞟，扑过去就是要撕烂弟弟的嘴。

程始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他知道母亲迷信鬼神、重男轻女，但没想到已经无可救药到这种地步……

萧元漪倒是镇静，但眼底隐隐有愤怒火光，她也不知道该生谁的气。

君姑她不能怪，也不敢怪。

肯定是老二媳妇使的阴毒招数，真是不怕夭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