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长风扶摇

那年，泾川河畔的桃花开得格外鲜艳，映照着被鲜血染红的九里河流，妖艳而又刺痛。

　　那日，高耸陡峭的神陨峰之顶，一布衣少年随意而坐，面容清秀俊逸，却含些许决绝与无奈。

　　他的目光在远方与山前交离。

　　远方是结队而飞的群雁，似是在归家，又似是在逃离。

　　山前，是五里军营方帐，最后一抹余晖消逝于神陨峰之顶，军营已点起了火把。五里军营，万点红光。

　　风声簌簌，鼓声阵阵，少年名叫余扶摇，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夜色渐暗，余扶摇背起佩剑，向山下奔去，被寒风拂起的长发和衣襟颇有风潇潇兮易水寒的意蕴。

　　同一时刻，军营中。

　　一年轻男子面南而坐，其余十一人皆端坐东西两侧，正中央很违和的躺着一具尸体，自然的使气氛变得十分僵硬。

　　男子眉眼中尽是从容与淡定，其余人在侧目偷瞟年轻男子时，尽显紧张与局促。

　　很显然，能在这个营帐中坐着的，都是一些修为较高，实力雄厚之人，他们的每一个吐息间都散发出与常人不同的气质。每一个魁梧的生形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抬手碎石，举步无影，不在话下。

　　男子名叫顾长风。

　　凝固的空气被顾长风的低语所打破：“此次南征，诸位灵将有何高见？”

　　旁边一老者羽扇纶巾，苍颜鹤发，抚着灰白的胡须开口道：“郭达不才，依我拙见，山后即是南域圣灵村，不仅流传着上古神阶残魂庇护的传说，而且此村人自古崇灵尚修，不乏实力强劲之辈，故而......”

　　在听到神阶二字时，在座各灵将皆是偷偷咽了咽口水，那东西真的有过吗？那等强大的存在只活在传说中，举手投足间便可开山断海，甚至日月星辰的运转都能受其影响。

　　同是灵修的他们对灵气的修炼渴望到了癫狂的地步，也清楚的知道，达到那个高度的当世无一，只有在上古的传说中才听闻过他们的强大与恐怖。

　　郭达瞟了瞟顾长风，继续说道：“故而强攻必有大损，不如绕行而过，即不扰其清，也留存了兵力。”

　　或许是出于对似有若无的神阶的恐惧，灵将们全都点头应喝。

　　顾长风眉头紧锁，拍桌大怒：“此乃南域天险之道，古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绕行南下，诸位想置我二十万大军于全军覆没之境遇吗？”

　　灵将们都提心吊胆，诚惶诚恐，帐中又变得鸦雀无声。

　　那些平日里处在万人之上，无比骄傲豪横的人此刻全都低下头去，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优越感。他们并不知道，这巧合中契合的意见已经与某些真正的目的相孛。

　　可他们明白，惹怒了面前的年轻男子，瞬息间，便会丧命当场，刚才那个醉酒的灵将就是最好的例子。

　　仅仅一刹那的功夫，那个魁梧的身躯便倒在了众人的眼前，就像一根木棍，立不住脚很自然的倒下了，甚至连哀嚎都来不及便已经倒下，只有汩汩流出的鲜血还能勉强证明他上一秒曾活着的事实。

　　帐外寒风呼啸了好几轮，顾长风才缓缓说道：“三日后，举军南进，不留圣灵村半个活口，以绝后患，违令者，斩！”语气极其平缓，却又带着让人无法违背的威严。

　　所有人都出去后不久，一个肥胖臃肿的太监气定神闲地走入帐中：“丞相果真没看错人呵，想不到顾侯竟对故乡也能做到如此地步。”

　　顾长风并未转过身来：“庞公公何必掩饰，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语气中带着些许厌恶。

　　庞福笑道：“顾侯说得哪里话，丞相只想知道这养了十一年的东西，到底是驯服的藏獒呢，还是心恋旧窝的野狗。”

　　顾长风攥紧了拳头，压住怒火道：“藏獒还是野狗，也轮不到一个身体残缺不全的不男不女来评判。”

　　“呵呵，丞相义子果真豪横，脾气渐长啊。”庞福还是一副笑哈哈的模样，接着正色道：“可有些事还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才好，若真能找出那东西，自是不用丞相多虑。”

　　顾长风不屑的说道：“你还真觉得凭那几个酒囊饭袋就能屠戮圣灵村吗？只怕他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庞福似是成竹在胸：“丞相若是将希望寄托于那些人之上的话，便不会让二十万人出现在这儿了。”

　　看着庞福离去的背影，顾长风恨恨的咬了咬牙。或许那所谓的二十万大军不过是交换品，用二十万鲜活的生命换取一件不为人知的东西。

　　在黑夜的衬托下，军营的火光亮得刺眼而又感伤，好比夕阳落下时在大地投下的余晖，预示着离别亦或物是人非的重逢。

　　一道敏捷的瘦削身影不知不觉中在军营自由穿梭，若他大开杀戒，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不过如此。

　　余扶摇很清楚的知道，对处于凝镜期地级的他来说，整个军营数万人中仅有一人对他能构成致命的威胁。

　　于是，他步步谨慎，对小兵寸卒毫不在意，悄悄向着灵将的营帐靠近。

　　在夜的庇护下，他犹如最顶尖的刺客，握着冷冽的刃，怀着杀伐的心，冷漠的看着一道道血芒在模糊间绽开花朵，浓重的血腥味儿似镇静剂一般，反而使他愈加平静。

　　时间缓缓流逝，余扶摇从一个个帐篷走进又走出，手上的剑像是死神的镰。

　　那六位灵将怎么也想不到，凭自己灵气九段的实力，竟在闭眼中丢了性命。

　　余扶摇恨，他恨朝权，恨战争，恨这些打着安定天下的幌子，不断打碎每一寸和平的人。

　　如果只要有一个人挺身而出，便能了结这场战争的话，那么那个人就是他好了，余扶摇这么想。

　　于是，他继续向着那个周围护卫最多的营帐逼近。三尺长芒之上，是他握得越发坚定的手，迷离火光之间，是那位面容冷峻的男子，赫然便是顾长风。

　　顾长风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余扶摇背后的营帐之顶，漠然开口道：“你杀了我的人。”

　　冬夜的风吹得格外冷，连金黄的火光都在瑟瑟发抖，发出呼噜噜的抱怨。

　　余扶摇吐了口气，缓缓睁开漆黑的眸子，平静地说：“你这样做，族长会失望的，当年他那么注重你....”

　　顾长风并不理会：“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话音一落，顾长风不知从何处招来一柄利剑，利剑带着尖锐的灵气便向着余扶摇迅疾的突刺而来。

　　余扶摇高度集中注意力，极力运转灵气闪身躲避，在利剑划过耳边的时候，余扶摇仿佛听到了剑刃划破空气的刺耳之声。

　　在余扶摇还未转过身来之时，顾长风已来到余扶摇身前，单手拉住刺空的利剑，轻抖一下卸去余劲之后，便带着磅礴的灵力向着余扶摇横砍而去。

　　眼看利剑迅速穿破了二人之间的空气，离余扶摇的咽喉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