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w Year囚徒篇

他换了一个姿势蜷缩在床上——不，那不能称之为床，它没有被褥没有枕头，没有任何床上“该有的”东西。

只有冰冷的石头，凹凸不平的缺痕，黑色的石头上甚至还留着不知哪个倒霉蛋的血迹，早已经干涸了，却还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好冷……

他抱紧自己，他清楚只有装睡才能为他带来一点点清静，暂时不用忍受那些折磨，那些辱骂……

身上的鞭痕，大大小小的淤青裂口都在火辣辣地痛着，鲜血从额上新鲜的伤口中滑下，他能感觉到它炽热的温度逐渐冰凉。

就像自己的生命一样，风烛残年，逐渐、逐渐在冷风中熄灭。

恍惚中耳畔似乎传来几声爆炸声，他闭着双眼，不着边际地猜测。

会是什么呢？

叛军，起义军，还是仅仅只是国王的礼炮？

不，不对……炮声短促而激烈响亮，夹杂着破空的尖锐声音，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欢呼，在唱着歌。

啊……是，新年到了。

他睁开双眼，囚牢中空无一人，他们得到了看守的允许，也许在教堂享受着一年一度的短暂欢乐。

没有人叫醒他。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攀着铁窗，从粗大的栏杆之间向外望着，栏杆冰冻着他的手，手指麻木了，他浑然不觉。

被打伤的双眼竭力睁大，尽管眼白已经充血，尽管冷风吹得生疼，尽管他羸弱的体力已经几乎不足以支撑他这样攀着窗子……

双眼仍拼命向外望着，就像笼中的蝴蝶，尽管毫无逃生的希望，还要拼命飞舞，哪怕被折断的翅翼已经伤痕累累。

如果、如果可以逃出去啊……

那件伟大的发明……

关于那件伟大的发明，稍有了解的人都难以置信，只说他疯了。

一个杀人犯！一个最恶毒的下流胚子！怎么可能有那样伟大的构想，怎么可能实现他们都无法实现的梦想？

但只有他知道，那是真的。

在黎明到来之前，曾经有过无数个旬夜。

黑暗之中，冰冷的石床上，所有人都在大声小声地打着呼噜，在这叫人厌烦的单调奏鸣曲中，他沉迷于梦境，那伟大而完美的发明，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

他能看到它，每一个精妙绝伦的部件，每一片光滑细腻的金属，它静静躺在钢化玻璃的展览柜里，固定在用最上等和最柔软的天鹅绒垫子里，银质的精致名片上镌刻着拉丁体的名字——卢卡.巴尔萨！

他能看到自己，穿着定制的黑色西服，褐色的发丝精心梳理，容光焕发的脸上挂着属于胜利的微笑——梦境破碎，无数次他祈祷着梦境能够成为现实，但睁开双眸，现实便残酷无情地打碎这一切，冰冷的石床，潮湿的土地，坚硬的铁栏杆，阴暗角落里暗暗嘲笑着人类的老鼠……

如果可以自由呵！

那伟大的发明，本该冠以卢卡的名字！

如果，可以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