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面了

不太明白其中缘由的岳清源无奈坐在一旁，牵起他一只手放在手心里。

“怎么会，他只是关心你。小九，别胡思乱想。”

沈清秋刚要说点什么却被门口的敲门声打断。

“师尊，掌门师叔。山下送来一个弟子，柳师叔和尚师叔也来了，正在门外侯着。”明帆不急不慢地禀报着，比以前沉稳了不少。

两人颇有些疑惑，无端端的，怎的上来这么多人。

“七哥，我们出去看看。”

沈清秋扶着腰站起来，腰间有些酸痛，倒不突然，只是这段日子都会时常腰酸。

见沈清秋起身稍显吃力，岳清源心疼地扶着他肩膀。

“怎的了？可是身子不适。我出去就可，小九，你在屋里歇着。”

耐着酸痛，沈清秋摇摇脑袋站直了身子，温言一笑。

“七哥，无事，我们快出去看看。”

说罢就拉着岳清源往外走，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两人刚迈出门口，就看见柳清歌和尚清华站在一处，身后还有个约摸八九岁的少年。

这模样，倒是有几分似曾相识。

柳清歌见到沈清秋就不自觉地发了汗，手心攥得越来越紧。却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尚清华有些看不下去了，打破尴尬的氛围。

“咳咳，掌门师兄，沈师兄。这弟子执意要来清净峰，且天姿卓绝，所以想来问问两位的意见。”

这样的事未免太过蹊跷，岳清源不得不怀疑，这个陌生小孩的动机。

“嗯?这倒是个稀奇事儿。孩子，你过来。”沈清秋抢在岳清源前面喊来孩子，像是有意阻止他的行径。

站在最后的弟子穿了身粗布麻衣，看起来虽是清贫但不至于沈一那般落魄。

个头不高的他缓缓向沈清秋走来，虽说步伐沉稳，但眼里的晦暗和兴奋难以遮掩。

换一个词可以说是疯狂，对，就是疯狂。

这样的神情一闪即逝没被沈清秋捕捉。

“沈仙师安。”那弟子向沈清秋深深鞠躬，等再度抬起头时，惊了一刹。

这炙热的眼眸，已有些时日未见了。

是他吗？

洛冰河。

“叫什么名字。何故要上我峰?”沈清秋是泰山崩前面不改色，忍着心里的讶异不动声色。

弟子从容似和风细雨，温润得如山间明月，眸底万分兴愉尽数显现。

“回仙师，弟子不曾取名，本是富贵人家的杂役，唤作阿丑。”

瞧着这一副公子书卷气，哪里有半分杂役的影子，名字也不肯说，看来这人，不甚简单。

这样不清不楚的人，沈清秋也不敢多留，既是个资质好的，为何偏偏要来这里。

更何况，柳清歌也在此处，想必是来要人的，不如就成人之美，免得徒增仇恨。

“也罢，阿丑，你看我清净峰哪里还有什么前途，你来我这，也是过闲散日子，你仙基不错，实在不必浪费天资，不如去柳仙师那，也不枉此番一遭啊。”沈清秋有模有样的劝着，但其实腰早已酸得不行，长长的衣料下双脚都有些不稳了。

但面上依旧气定神闲。

听完沈清秋的话，阿丑也不急，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式。

“不知仙师是否方便，弟子有一物想转交仙师。”

这句话不知惹恼了哪些人，身边的压迫感嗖的一下就蹭了上来。

“不方便。”

“不行。”

这两句话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岳清源和柳清歌一前一后不由自主靠近了莫名其妙的少年，威压直接放了出来，扰得沈清秋站不住脚跟往岳清源身上倒去。

“小九，此人来历不明，清净峰不能收他。”岳清源单手揽着他，双眉紧锁，生怕沈清秋就答应了少年，他知道沈清秋实际是个心肠软的。

沈清秋本来就没打算收他，又因着腰上的不适，随意点了点头。

“你走吧，清净峰不差人了。”岳清源头也不回地抱起沈清秋就要回屋，完全无视身后满脸阴鸷的少年。

此时少年见情势不妙，往前追了几步，就直接跪下。

“沈仙师！可还记得素娆！是她让我来的。”

一个名字让沈清秋心头一震。立马拍了拍岳清源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你说什么?素娆?你与她什么关系?”看着跪在地上的的少年，沈清秋又惊又疑，明明自己从未向她透露过半分自己的身份，她又怎知他是清净峰峰主，而且还让一个少年来。

在沈清秋防备的注视下，少年掏出一块玉佩，这正是当初沈清秋临走前交给素娆的物什。

一块有青竹刻纹的翡玉。

“这是！为何在你手里?”

看着送与故人的旧物此刻就在眼前，心中的震撼难以开口。

“还有，你又如何得知是我?”

小小的少年出奇地冷静，双手捧着玉，从容不迫地看着沈清秋。

“回仙师，弟子是素娆姑姑的表侄，家门不幸，遭了祸事，投奔着姑姑去却不想日子不安宁，月岚城里的百姓闹事，生生逼死了姑姑。临决前收姑姑所托，拿着信物来了苍穹派。这是姑姑的信。”

沈清秋对少年的话半信半疑，但一听到素娆的死讯还是难以平息跌宕的心情。之前还有说有笑地对坐赏月，这才多久就已经天人永隔了?终究还是突然了些。明明那样好的姑娘......

少年从怀里拿出一个崭新的信封，像是保存得很好，看不出任何受损的痕迹。

他颤颤巍巍地接过信封。

“阿竹，亲启。”

“所谓风水轮流转，莫过如此吧。阿竹，好久不见。月岚城出了乱子，我怎么也想不到城主府会就此没落。上头拨下来的救灾粮食我早已派人分发了下去，却不想被人陷害全搬进了地下密室，而今东窗事发，我在劫难逃。”

“可怜了阿丑这孩子，从小无父无母，大哥去得早，孩子一向都是乡下的下人照拂，现在到了我这反而没个安宁。是我这个做姑姑的不是。”

“我言尽于此，阿竹聪慧，自是明白我的意思。谁不晓得竹客就是大名鼎鼎的沈仙师，别来无恙啊，仙师。”

“山上的玉竹成了林，向着日光沐着云。青衣的少年一走就无音讯，想是忘了归期。”

“阿竹，阿丑就拜托给你了。别让他饿着冻着，给他一个家。”

默读完整封信后，沈清秋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这一别，本就无归，何来期限。

只怪，姑娘是个痴人罢了。

既如此，沈清秋怎么又会拒绝。

“你.....先起来。”他把信折了折揣进怀里，看着沈清秋红了鼻尖，岳清源大气不敢出。

他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既是小九认定的人，那就是十匹马都拉不回的。

索性，沉默就好了。

少年缓缓起身，又对着沈仙师鞠了一躬，以表谢意。

“你是素娆的表侄，为何会无名无姓?她是怎么去的?”看他如此懂事，沈清秋还是说不出的欣慰 刚刚的怀疑此刻已然烟消云散，因为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和素娆的事情。

“回仙师，家父去时弟子尚在强保，家中女眷不得为长子取字，便一直唤着小名，家母说，贱字好养活。姑姑去时，躺在竹林边。葬在林中，未曾立碑。说是竹林知晓泥下人，不必坏了清净。”

弟子说得一丝不苟，像是与自己全然无关一般，一张一合的双唇犹如讲着别人的故事。

“竹林知晓泥下人?她倒是洒脱得很。罢了，留下吧。到最后，玉竟是没碎的。明明只要破了就可再见上一面，她都没有摔.......”沈清秋撑着腰往后退了几步，疼痛难忍。

“先随你师兄去安顿吧，拜师的事明日再说。”

“七哥，我们回去。”

岳清源赶忙又将人捞进怀里，带着他回了竹舍。

柳清歌又是个局外人，看了一场与自己全然无关的琐事。不再做任何停留，他直接召出乘鸾离开了这里。

全程某人都没看他一眼，他来这，毫无意义。

就在阿丑被明帆带走之际，尚清华愧疚地望向了竹舍。

“对不起了，沈九。谁让你是沈清秋呢，作孽啊！”小声嘟囔完也就离开了清净峰。

一路上低着头任由明帆带着闲逛的阿丑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一勾唇角。

“师尊，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