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凛冬。
上海的天气终日阴冷不已。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梁声想下床走到落地窗前,将窗户开了一点小缝隙,正在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
来不及清理的路面被汽车轮胎碾压成泥色,地上的水洼粗糙,不漂亮,且不干净。
因为是四楼,隐约还能看见打着伞的行人路过,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对着阴晴不定的天气骂骂咧咧。
梁声想住的是单人病房,她回到白色棉被铺着的病床上,上面架着一张小桌子。
她便双手撑在桌子上,塞着白色耳机,嘴里轻轻哼着歌,低垂着脑袋,把铺在床头边的纸均匀地撕成几片,折叠着。
音乐与雨声混杂。
好一会儿,门外有人忽然敲了敲门,这个点,应该是护士。梁声想停下动作,微微挑了挑眉,关掉了音乐。
门被打开之后,护士见梁声想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光着脚站在自己面前时,她倏尔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担心。
.「吕玥」又光着脚?
梁声想没有答话,吕玥一边说着,一边望了望床边,没有拖鞋。她一顿,从柜子里又拿出来了一双新的拖鞋。
.「吕玥」最近降温了,还是把棉服披着吧,不然病情又加重。
良久,梁声想只憋出一句。
梁声想好。
吕玥把白色长款棉服披在梁声想的肩上,小姑娘很瘦弱,几乎撑不起棉服了。思忖许久,梁声想干脆穿起来了。
吕玥看着她呆呆的样子,打趣道。
.「吕玥」还是这么不爱说话。
少女闷闷的,又重新回到病床上,开始捣腾起面前的纸。
护士习以为常,她自顾自地说着。
.「吕玥」这上海的天儿,冷的是湿冷,冻的人骨头都颤。
.「吕玥」没想到今年这么快就进入冬天了。
吕玥看了梁声想一眼,叹了口气。
.「吕玥」咱病房就没迎来过春天。
梁声想一怔,将桌上的所有东西放在一旁,侧过身子看向吕玥。这个护士是从一年前梁声想住院的时候就负责照顾她的。
说的在理。在这之前,梁声想还以为自己能有个光明的未来。她的家庭很和睦,没有小说里那样的父母双亡或者闹离婚。
就是很普普通通的,父母恩爱,也很疼爱子女。甚至家庭条件都比较富裕了。却在高二那年,查出了胃癌晚期。
生命轻成鸿毛,又重重砸落。
梁声想知道吕玥意指的是什么,从认识到现在,说了也不下百遍,每每都叹气,甚至有一次还哭红了眼。
病痛折磨的她都不成人形,发白的皮皱在骨头上,没有血气。少女看着吕玥。
笑在她的嘴角绽放,像一朵苍白的花。
-
等护士打点完病房里的一切之后,梁声想撑在桌子上对着窗外发呆,有些放空。忙碌的白日已经拖到了乏力的末尾。
偏偏夜色未至,整个城市半阖着眼睛,一副倦怠的模样。
梁声想倏尔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着吕玥拿着沙发上落灰的抱枕准备出去,嘴唇轻启。
梁声想姐,我想去看那个红色邮筒。
大概是她的突然发声,吕玥怔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梁声想说了什么,又看了看外面淅淅沥沥的雨。
.「吕玥」现在?
梁声想现在。
她的声音细弱,却异常坚定。
.「吕玥」红色邮筒在医院后面那个花园里,天快黑了,我得陪着你。
更何况还在下雨。
梁声想摇了摇头,没有认同她说的话。
梁声想我自己。
.「吕玥」不行,安全最重要。
看这架势,怕是不会同意。梁声想抿了抿嘴,趴在了桌子上。吕玥没管,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