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断心

祭典的时间越来越近，子衍几乎忙得看不见人影，但赵时再也没有过问一句。

即使子衍每天受着那剜骨洗髓的痛苦，只是为了洗去浊气——这又与他何干？

明明，子衍眼里的光芒在一点一点地变亮，是因为自己要去死了呢。

赵时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这么想死呢？

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原本是真的把子衍放在了心上，才会插手，想要改变那么一分，可结局却是得不偿失。

那他就不要管了吧。

明哲保身什么的，他赵时最擅长了。

才没有......舍不得呢。

祭典开始那一天，赵时依旧行尸走肉般坐在自己屋里，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子衍离开的时候，似乎有望他一眼。这是他们自争吵之后子衍第一次看他。

赵时低了低头，躲开了子衍的目光。

所以他没有看见，子衍一向清凌凌的眸光陡然破碎，然后重新凝为一片不化的霜雪。

当然，子衍也没有看到，赵时埋在衣袖中的脸上，近乎与哭泣的神情。

赵时从小在街上摸爬滚打，断了胳膊腿在地上爬着的时候，想的都是咬死那些打他的人，从来没想过哭。

他不明白有什么可哭的，为什么要哭呢。

所以这一次，他也没有哭。

明明没什么可哭的。

但是心脏似乎是被人紧紧攥住，一传来阵阵压抑着闷痛的抽搐。

他在一片茫然中，听见了门扉掩上的吱呀一声响。

然后赵时，用一种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敏捷动作扑到了门口，结结实实撞在门口的结界上。

果然.....

还没有撤除结界，他哪里也去不了。

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门开了。

一个小孩子站在门口，带着毛茸茸耳朵的影子顺着蜂拥而入的阳光，投在了赵时身上。

“子衍哥哥说要救的人，就是你吗？”

赵时看了一眼那对圆圆的耳朵：“你不是狐妖？”

“当然，我可是虎妖！虽然狐妖是百妖之首，可是论战斗力，我们虎妖才是第一！我叫淮霖！”还未成年的虎妖骄傲地笑起来，带着属于孩子的得意和自豪。

心情不好的赵时冷冷打断了淮霖。

“这里是狐族禁地，又是祭典的敏感时期，你在这里乱逛，不会被发现吗？”

“切！你以为我想来啊！是子衍哥哥传讯求我来救你的！”

淮霖皱起鼻子，很可爱地发起了脾气。

“喂你还不跟我走？子衍哥哥拜托我送你离开妖界的！”

子衍看着身边的族人忙碌着为祭典做最后的准备，微微眯起眼睛。

眯起眼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被掩住清冷寒意，竟还透出几分温柔。

赵时，你可要快点逃走……

等祭典结束，没有了我护着，族长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子衍，你身子比较弱，这次祭典，可一定要撑下来啊。”隐昇温柔笑道，如果子衍马上要赴的，只是一次约定，而不是赴死的话，这似乎是很平常的关心。

渹长老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他坚持要跟那个人类住在一起，沾上这么多浊气，哪需要每天用最大剂量的洗髓？还不是自找的，子衍，你要是撑不住，毁了这次祭典，可就酿下大祸了！”

子衍神色不变，淡淡道：“族长放心，渹长老放心，子衍定不辱命。”

远处钟声敲响，一声一声的，钟声似乎化为实质，从子衍等人头顶掠过。

祭典，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