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举案

几下收拾好了碗筷，赵时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湿淋淋的双手，便背着手摇摇晃晃往小屋外竹林里走去。

他素来是闲不住的性子，这会儿腹里有了东西，浑身的劲都仿佛没处使，又得了公子一句首肯，哪里还管得住自己的腿，恨不得把这山头给踏矮一层才好。

走了两步，他又想起白衣公子冷淡的面色，步子也慢了下来，犹豫几分，终于还是没真的把这山头踏遍，只在竹舍周围转了转。

竹舍周围的竹林也是稀奇，明明已是冬至了，竹林却依旧青葱，仿佛此时正是温暖春日。他转了一个下午，本想寻几只鸟雀野味打打牙祭，却连根雀毛也没见到，只是挖了好几根嫩笋，拿衣服包着，兜回竹舍。

天色渐晚，白衣公子已坐在桌前，就着烛灯读着一卷书，桌子另一头摆了小盏，碗里是和他醒来时一模一样的清粥。

“回来了？”公子从书上抬头，扫了他一眼，“粥在桌上，快吃吧。”

“诶诶，多谢公子关心。”赵时嬉皮笑脸的，把那一盏粥一饮而尽，然后摸出笋来，在衣服上蹭干净了泥，捧到公子面前。

“公子舍外竹林里倒是有不少笋子，我寻思着公子定然不似我们这些跑街的人，怕是没尝过，就自作主张挖了些来。”

“我吃过了，”公子神色淡然，却是拒绝的意思，连头都没抬起。

“公子此言差矣，这笋啊，可是老天眷顾，只需过一过火，烤那么一下，那味道，能吃一口神仙都不换啊。”

赵时对公子的拒绝充耳不闻，还在卖力推销着。

“随你。”嫌弃他吵闹，公子近于敷衍地打发了他，不知是不是错觉，公子抬头时，赵时竟在公子眼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鄙视之意。

虽然是被嫌弃了，公子却并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赵时也心情颇好的忙碌一番，便把一盘炒笋并碗筷摆在公子面前，还趁势扫了扫公子正看着的书，可惜他本便也没识几个字，那书上的字也不同于那些方块字，鬼画符一般他一点也看不懂。

公子左手依旧执着书卷，腾出右手取了筷子夹起一小片尝了尝。

“……”

赵时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还不错。”他点了点头，无视了赵时眼里瞬间晕染开的得意。

只是又吃了几口，他还是放下了筷子。“我真的吃过了，你吃吧。”

赵时看看公子双眼，一如既往的毫无动容，他心知再劝下去就过了，只得一言不发，另取了碗筷吃起来。

赵时的手艺不错，三两口之下，没怎么动的一盘笋已进了赵时的肚子。吃完，赵时难得的安静下来，自觉收拾了碗筷去洗。

洗着碗筷，他心情低落下来。

到现在，那人都是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开。

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毫无弱点的人。

洗好碗筷回到房里，公子依旧是以同样的姿势倚在桌边，似乎并未曾动一下。察觉他进来，便抬头道：“下午我收拾了间偏室，你睡到那里去吧。”

赵时心情不好，也没有了插科打诨的心思，应了一声便扭头要走。

“子衍。”

“公子，什么？”他不明所以地扭回头。

摇曳的烛火下，那人身影斑驳，淡化了身边一直萦绕不散的凉意，竟是难得的柔和了神色。

“子衍，我的名字。”

“你……可以不必叫我公子，叫我子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