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病中

　　他是自己偷偷溜过来的，没告诉谢怜和风信，虽然他只是下天庭的一个小神官，但是也是要尽量避免和人间有过多牵扯，他这次来已经是坏了规矩。

　　不过…慕情将寒若兮鬓边的发丝轻轻撩起别在耳后，若是为了他会这一次规矩，倒也是值得的。

　　其实先前寒若兮斩蛟龙过后，仙京也是收到了消息，那时候慕情就想来看看寒若兮，不过一想寒若兮可能马上就会回皇城了，便耐心等了几天，谁知道就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慕情其实是十分庆幸自己来了，他刚一进门，就看见寒若兮撑着头睡着了，然后直接栽向了桌面。

　　幸好他速度够快，稳稳的接住了，而且他现在也是神仙，寻常的病气也侵染不了他。

　　看来真的是累坏了啊，慕情一只手抚上了寒若兮的额头，有点烫，而且就算睡着了，他的眉头也轻轻皱着，很不安稳，慢慢的，额头上也沁出些许薄汗。

　　见状，慕情外出去打了一盆水，拧干巾，在寒若兮脸上擦拭起来，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他安眠。

　　寒若兮迷迷糊糊的，梦里也是迷迷糊糊的。在梦里，他依旧是躺着的，不过四肢无力，也睁不开眼。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摸上了他的额头，呢喃一句：“又烧了。”语气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明显听得出来关心和无可奈何。

　　那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女子，道：“阿言，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出去玩别带你三哥，他身子本来就弱。”

　　“可是…”那个叫阿言的孩子弱弱说道，“二姐 ，我觉得三哥闷在家里，会无聊…啊！而且你干嘛打我。”

　　“你三哥的情况你不懂，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行了，所以别添乱，等大哥回来你找他去吧。”

　　“谁要找我啊？”声音温润，如山间清泉，澄澈，清亮。

　　“杳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二姐的声音略显诧异，“爹娘他们呢？”

　　“刚刚才到。”声音由远到近，寒若兮感觉到有人坐在了他床边，轻轻点的点他额头，“阿寒又烧了呀。”

　　寒若兮用尽全身力气，费力的睁开眼睛，最终也只是虚掩了一道缝，隐隐约约看到自己床头站了两个人，床边坐了一个人，不过都是朦朦胧胧，看不清面孔。

　　“杳哥…”一声嘶哑低沉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寒若兮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了嘴，但是很明显这个声音并不是他的。

　　“哥哥在。”那个人用手像是顺毛一样在他头上轻轻摸着，“阿寒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睡觉？他不是正在睡吗？等等，他在做梦啊，但是这个情景，真的好真实，好熟悉，甚至有些，怀念。

　　梦境很脆弱，一触即碎，梦中的场景突然变了。

　　晴空无云，天好气清。

　　“这位小可爱，白染，小阿染，就是我们小妹了。”寒若兮虽然看不清脸，也能看到，那位杳哥怀里抱着的，圆滚滚，奶白奶白的糯米团子。

　　“所以爹娘他们急急忙忙叫你去，就是为了这件事？”二姐的语气不可置信，还有那么一丝丝愠怒，“所以自己的孩子丢给自己已经大了的孩子来养，就为了不打扰他们二人世界？呵。”

　　“好了，二妹，再说这样一来，阿言不是也有玩伴了吗？你说呢，阿寒。”

　　突然被点名，寒若兮此刻有一点慌张，不过他反应过来，他做的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梦。

　　果然，只听见“他自己”说：“杳哥随意。”下一刻他手里就被塞了个东西，是阿染。

　　“既然阿寒不反对，那小妹就交给你带了。”

　　寒若兮有些手足无措，严格来说应该是那个“他”有些手足无措。

　　“杳哥…我…”

　　“放心吧，带小孩没那么难。”

　　阿染也很给“他”面子，在怀里咯咯咯笑不停。

　　杳哥走到了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不难的。”

　　“我……”话音未落，梦境再一次碎了。

　　场景未变，环境却是比不上先前那般好了，天空依旧晴朗，不过已经，物是人非。

　　地上半跪着一个人，右手撑剑，衣袍破烂，浑身浴血，已然死去许久。坚持着没有倒下，应该是在等人。

　　等谁呢？自然是，等他。

　　寒若兮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嗓子似乎是哑了，堵了好久才发出一声悲鸣。

　　“杳哥！”

　　场景再度转换，这次是一个森林，阿言倒在了这里，双手攥紧，似乎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阿…言…”颤抖的声音，诉说无尽的凄凉。

　　最后一个场景，是在房间。

　　衣柜里滑出一个人，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小声喊道：“阿寒。”

　　“二姐我在，我在…”尽管寒若兮不记得任何事，似乎由于梦境的影响，他依旧能够感同身受，经历那种巨大凄苦的悲凉。

　　“阿染…应该没有事，我…没有…时间了，以后…拜托了。”然后，二姐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听不清了。

　　把阿染递给了他，便没有了声息。

　　“他”还有些不愿接受现实的轻推了二姐一下，一声声唤着，终于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他”在梦里嚎啕大哭的像个孩子，“他”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心软，但是无论如何，已经弥补不回来了。

　　现实

　　慕情在他的床边，一坐就是一夜，他也没有做什么其他的，只是那样凝望着他的睡颜。

　　似乎是梦里哭的有些狠了，这现实中也有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

　　慕情愣了，用手轻轻揩掉了他的泪水，不过，寒若兮则是越哭越狠。

　　从刚开始悄无声息的流泪，到现在泪流满面还带着啜泣，尽管哭得再狠，他也没有醒过来的征兆。

　　寒若兮的哭泣，无疑刺痛了慕情的心，他不知道寒若兮究竟梦到了什么，也没有办法替他解决。

　　心疼的看着寒若兮，慕情终于还是决定把他抱了过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至于有没有效果，就看天定夺了。

　　奇迹般的，哭泣声小了，眼泪也渐渐止了，慕情心疼看着寒若兮脸上，遍布泪痕。

　　慕情真的想让寒若兮走了，不要再管这儿的事了，但是他知道，寒若兮不会不管的。

　　“别走。”怀中人突然发出声音，慕情心底一惊，还以为人醒了，才发现这只是一句梦呓。

　　“不要走。”

　　又是一声，慕情抱紧了寒若兮，在他额头吻了一下，轻声道。

　　“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