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湖底

　　耳里听的，永远没有眼睛里看的来的实在。

　　先别说那些城里的积水，城外道路上的积水也已经没过脚踝了，而且这雨还在下个不停。也别说迟早，照这样下去，不出两天，绝对要发洪。

　　佳阳管事的，叫杨青，四五十岁的年龄，硬是被这次大雨愁来成了六七十岁的样子。

　　“杨大人，情况如何？百姓们都疏散了吗？”

　　“你是？”杨青疑惑看着眼前这个随着这批赈灾物资一起来的年轻人，听说他是过来帮助治理水灾一事的。

　　“在下寒若兮，特向国主大人请命前来帮助杨大人治理水患。”说完这个，寒若兮顿了顿，“还有之前的百人失踪案。”

　　“你…可以吗？”虽然杨青并不认识寒若兮，但对于国师亲传弟子的名声，还是有所耳闻。

　　况且寒若兮之前外出云游的两年多，还是为自己赚到了不少名声。

　　“…”杨青看着眼前的寒若兮，他要怎样才能委婉而不失优雅的表达出寒若兮年龄太小了呢？

　　寒若兮自然是看出了杨青的犹豫，他无奈笑着说：“放心吧杨大人，我有多少斤两，我自己还是很清楚的，所以能请您给我详细说说吗。”

　　“……”似乎现在也确实没有更多值得倾诉的人了，杨青虽因为寒若兮的年龄对他的能力持怀疑态度，不过他愿意相信一次。

　　“你想听哪个，是百人失踪案，还是水灾相关。”

　　“都讲一讲吧，我想先听听百人失踪的事。”

　　“好。”杨青叹了口气，“其实这百人失踪案，并非如外界传言，是一夜失踪的。”

　　“那？”

　　“其实差不多只有七十人左右是一夜失踪的，剩下的三四十人，是近几年陆陆续续消失的。”

　　“近几年？大约是多少？”

　　“三年。”

　　“三年？！”寒若兮震惊了，他怎么不知道。

　　“怎么了？”杨青看他如此震惊，以为他知道什么。

　　“不，没事，杨大人你继续。”寒若兮很快收殓好自己情绪，“是我失态了。”

　　杨青眼神复杂看了他一眼：“刚开始有人失踪的时候，都是按例上报官府，直到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便也去拜拜神官，可即便如此也收效甚微。”

　　“那么这些失踪的人有什么相同点吗？”

　　“并无，男女老少都有，身份也没有局限于哪一阶段，乞儿有，平民有，商贾也有，落单的有，几人一起消失的也有。”

　　是了，寒若兮想起，之前好长一段时间谢怜风信慕情他们一直在头疼这个事，不过好像今年开春的时候，就把这件事搁置了。

　　“今年开春的时候有什么事吗？”

　　“今年开春之后陆续失踪的案件就没再发生了，不过，倒是有洞庭湖附近的渔民没给我反映，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最近捕捞的鱼少了不少。”

　　“鱼？”寒若兮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清晰了。“你们有去看过吗？”

　　“去了。”杨青答道，“几个青壮的小伙子下了水，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鱼群确实是少了些。”

　　二人并肩在城中，边走边聊。流水浸湿了靴子，淌过双脚也毫无知觉。

　　雨现在倒是稍微停了，只不过天空依旧阴沉的厉害，时不时还有闷雷响过，电光一闪。

　　寒若兮陷入沉思，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了。

　　“对了，刚刚问的百姓们疏散完了吗？”

　　“都完毕了，现在还在这儿的，都是为了防止长江决堤而留下的。”

　　“决堤？”

　　“是。”杨青无奈答道，“已经有裂缝了。”

　　寒若兮脸色一白，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态已经如此严重了。

　　站在堤口上，望着那滚滚长江水，那根刻着警戒水位线的石柱早就不知道被江水漫到哪去了。

　　江堤的裂口不小，看得出来是经过长时间风吹雨打形成的。不少青壮年正运着装满沙石的麻袋，去填补那个裂口。

　　江水不疲拍打堤岸，即便有麻袋填补，依旧会从其中渗出水来，而且裂口还在不断扩大。

　　“照这个情况下去，十有八九都会决堤。”寒若兮望了望天，“大雨要来了。”

　　“我知道。”杨青看着相当惆怅，“但是我不能走。”

　　“你们这是想要拿命去填补。”

　　“这个我也知道，有一线希望就决不放弃，若江水真的冲破堤口了，受灾的绝对不是这一带。”

　　寒若兮对这位年已半百老人肃然起敬，只不过这个天灾真的，他无能为力。

　　【谁告诉你这是天灾了。】816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是天灾？〗寒若兮一愣，〖那是什么。〗

　　【你看那么多书，是不都看到肚子里了，消化就没了。自己想想，大雨漫天，江河涨水，电闪雷鸣，这像什么？】

　　大雨漫天，江河涨水…等等，涨水！

　　天空这时候也很应景的来了一声电光响雷，如同寒若兮此刻的心情一样，噼里啪啦的。

　　“杨大人！”寒若兮一把拍住他，“那个百人，不对，是那个几十人集体失踪的案件，距离现在过了多久了。”

　　杨青虽然被寒若兮这突然一拍下了一跳，但还是迅速回答到：“一个月吧，话说好像就是那一次之后，这一个月来雨量都特别大。”

　　他正说着，忽然这雨稀里哗啦的又下起来了。

　　但是寒若兮已经顾不上了，他现在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原来如此，一切都对得上了，就是这个，我真的是笨，居然才想到。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仙京查不到丝毫信息，他也终于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什么都想不到。

　　人们的推理想象都是建立在自己已经知道的很多东西基础之上，但是如果这个东西根本就没见过而且无从参考呢？

　　这又该如何调查？

　　寒若兮十分确信，这个东西在天官赐福的背景里是绝对不存在的。

　　因为像这种十分富有传奇色彩的东西，民间传闻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过。

　　“杨大人！洞庭湖连接长江那有没有桥，这个消息很重要。”寒若兮眼睛里闪着光。

　　“是有一座，怎么了？”

　　“我大概知道，洪水怎么了阻止了。杨大人，你知道谁家那有剑，最好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品质越高越好，我有用，急用！”

　　“要说宝剑，我府上大厅内倒是放了一把…寒公子！你干嘛去！还有你刚刚说能阻止是怎么回事？”

　　“这次洪水并非天灾！”寒若兮跳下江堤往城内飞奔而去。

　　“不是天灾，你什么意思。”

　　“抱歉了杨大人，现在时间紧迫，不方便细说，等我回来！你们坚持住！”声音渐行渐远。

　　杨青只得看着寒若兮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回答。

　　“好。”

　　话说寒若兮这边，回到城中，匆匆取了剑，这时城内的水位已经到了膝盖，甚至偶尔还会有些家禽牲畜的尸体浮着水面漂过。

　　他立刻马不停蹄往洞庭湖赶，但是毕竟佳阳和洞庭湖的距离摆在那儿，他再快也得耗个两天。

　　这两天雨一刻不停，时不时夹杂着电闪雷鸣，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东西的出世。

　　寒若兮很急，他是真的很急。

　　距离几十人失踪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那个东西就算消化不良，这个时间段也应该把骨头渣滓的消化没了。

　　它状态最好的时间段也就这两天了，一定会有所动作，雷雨就是最好的证明。

　　终于两天后，他来到了洞庭湖，他站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望着湖面。

　　除了被雨水击打的水波，并无异样。

　　同时他也看到了那座桥，洞庭湖连接长江最大的一个支流那。

　　寒若兮把从杨青家中带出来的那把剑拿在手中，拔剑一看，虽然比不上云阁，但也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把剑悬在那座桥底正中央，一座悬剑桥就成了。

　　他迅速调整状态恢复体力，一场恶战已经快来了。

　　雨在这是慢慢停了，不过那漆黑的云层之中，不时有紫光闪烁，天雷滚滚。

　　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寒若兮感叹到，然后将背上云阁取下，除去了包裹的布条，广袖外套也脱了，露出了里面穿着的白色短打，取两根布带将左右手袖口束紧，一头散发也束了起来，开始备战。

　　湖面之下似乎有沉闷的低吼传来，寒若兮坐在桥上转头一看。

　　一个黑色的虚影在水面之下游动，看样子体型不小。

　　这个在湖底蛰伏许久的东西，终于准备出来了。

　　寒若兮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周身关节咔咔作响，天空低沉压抑，周围也十分的安静。

　　一时之间，在苍穹之下，仿佛就只有他和湖中的东西了。

　　伴随一声电闪雷鸣，惊雷乍响，大雨已至，湖面的波动也剧烈了起来，那黑影顺着水流方向往这条最大的支流游来。

　　寒若兮立刻抽出云阁，在这电闪雷鸣之中，他的眼睛里似乎也浸满了云阁的寒气。

　　是杀意。

　　黑影越来越靠近湖边，寒若兮也不打算就这样等着它过来。

　　在它即将要浮出水面的那一刹那，寒若兮从桥上飞身跳下，足尖在水面轻点，宛如一道白色的虚影疾驰而去。

　　战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