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章华宫,皇后起居之处,也是皇帝歇息最多的地方。
早前就让宫女过来通报会在章华宫用晚膳,寿宁来的时候还牵着刚刚下学的小太子,姑侄俩眉眼间有些相似,远远看去竟像是姐弟俩。
皇后见状,掩嘴笑道:“臣妾看着他们俩,总觉得自己养了一双儿女。”
皇帝闻言,有些无奈,索性牵了皇后水葱般的小手,轻轻揉捏,道:“可不是,有时候朕都觉得寿宁怎么都长不大,阿寅都比她懂事!”
阿寅是太子的乳名。
等姑侄俩到了,就见帝后二人亲呢的低头说话,一大一小相视一笑,偷偷摸摸的向偏殿跑去。
“这两个小泼猴,又去哪了?”等皇帝一抬头,刚刚进殿的俩人早已跑的没踪影了。
“随他们去吧。”皇后轻轻揉了揉皇帝下意识皱起的眉,低声道:“阿寅好久都没笑过了,今日就让他们顽吧。”
皇帝想到东宫繁重的教养功课,抿了抿嘴,到底还是心疼儿子。
偏殿。
寿宁正在摆弄南洋来的时钟,这个东西只要发条上够了,能够一直摆下去。
阿寅看了一会,有些没兴趣,扯了扯姑姑的衣袖,道:“还没到用膳的时间,姑姑,咱们去下棋吧。”
姑姑别的本事不知道怎么样,这个下棋还是很不错的。
小太子勉为其难的在心里夸了一下姑姑。
寿宁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棋盘,杏眼里快速闪过一丝精光。
低头跟小侄子耳语一番,看到小孩子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她兀自偷笑,小毛孩还敢跟她下棋?
却见小太子思考了一会儿,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狠狠点了点小下巴,道:“姑姑我答应你!输了就带你出宫!”
哼!我最近棋艺进步不少,就不信姑姑还能赢我!
“噢?这么自信?”
“当然!既然姑姑定了赌注,那我也要向您讨要点彩礼!”
“说吧,要什么?”
“姑姑的那副温玉棋子不错。”
“可以。”
姑侄俩定下赌约之后便开始摆棋盘。
一时间偏殿杀气四溢。
等宫人找过来的时候,太子殿下勉强撑着脸上表情,再看棋盘,就算是不懂棋局的人也能看出黑子被逼入死路,再无翻身的可能性!
“殿下,到用膳的时辰了。”宫女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禀报。
太子嘴角抽了抽,倒是直接向寿宁一拱手,道:“姑姑棋艺高湛,阿寅输了。”
寿宁把玩着圆润的白子,笑眯眯的道:“阿寅棋艺进步了很多,可惜···”
“······”
看出小毛孩心情不好,寿宁主动牵起侄子的手,向大殿走去。
一路上宫人们遥遥行礼。
寿宁突然站定脚步,看着已经被宫灯照亮的皇宫,徐徐道:“阿寅,所谓棋局,是将众生当做棋子,你既是局中人,又不能是局中人,懂吗?”
小太子看着寿宁点点头又摇摇头。
寿宁蹲下身,笑眯眯的捏了捏太子柔软的腮边,道:“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皇兄还年轻,还能为阿寅扛下这片江山,所以她的小侄子就暂时当个无忧无虑的的小毛孩好了~
太子鼓起腮帮子,有些生气!
姑姑又把他当小孩子!
他可是长晋太子!
哼!过两天带姑姑出去玩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嘲笑她!
用完一顿晚膳之后,皇上把寿宁叫到书房去。
两兄妹优雅品茗,相对无言。
“皇兄,我今日跟阿寅打了赌~”
“赌的什么?”
“这几天带我出宫去玩啊!”
“···胡闹!你别把阿寅带坏了!”
“哼!阿寅可精着呢!”寿宁垂下羽睫,遮住眼底涌动的情绪。
“阿寅是你的侄子,寿宁,你也长大了。”皇上看着情绪不高的妹妹,终究还是不忍,道:“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寿宁霍然抬头,亮晶晶的杏眼里满是开心!
“不过···”
寿宁眨巴了下眼睛。
“朕要小军侯护送你。”皇上优雅的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寿宁小嘴一抿,道:“皇兄,把洳椿召回来就够了。”
洳椿的武艺比一般的大内高手还要强上几分!有她在,哪里还需要别人保护!
“不行!洳椿必须去接受龙影卫的培训!”皇上一口回绝。
洳椿虽说身手还可以,但是如今寿宁已经及笄,成婚之事也要提上日程,就她那点功夫,如何保护寿宁在宫外安全无虞!
“那我多带些人去就行了!”寿宁还是不想跟那个小军侯扯上关系,“而且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如今及笄了,跟外男还是保持些距离好!”
保持距离?
皇帝失笑道:“小机灵鬼!你还知道男女大防?是谁被救了之后一把扯住恩人脸的?”
寿宁嘟起嘴巴,不想回答。
“总之,你要出宫,朕不会阻拦你,条件摆在那里,如果愿意接受,就差人来找朕。”皇上说完捏着眉心,有倦色袭上眉间。
寿宁闷闷的应了声,乖巧的上前给兄长按摩头部。
淮安侯府。
书房一向是重兵把守之地。
这里不仅是淮安侯处理事务之地,也是他日常起居之所。
贴身侍卫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经过严密的检查之后才进的到书房内部。
“侯爷,到用药的时间了。”
“放着吧。”淮安侯——苏锦澜从书中抬起眼,淡淡吩咐道。
侍卫低眉顺眼的道了句是,然后退出去。
书房中仅剩苏锦澜与另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在。
苏锦澜看书看得入神,书生则是对着手中的信件眉头紧锁。
“慎之,三叔这封信究竟是几个意思啊!又说让你留在京中,又说边疆战事吃紧?”书生把信递到苏锦澜眼前。
被打扰的少年淡淡抬眼,眉眼间一片冷淡,过分俊秀的五官自带一种在疆场驰骋过的英气与常年身处高位的威严。
啊啊啊!慎之气势越来越强了!
书生瞬间就怂了,乖巧的坐回原处,不敢再出声。
良久,终于把书看完的苏锦澜拿起早就凉透的药一饮而尽,才转头看向书生,沉声道:“陛下觉得,我该留在京城,至于边疆之事只是三叔在与我唠叨而已,我归来之前,月氏早已元气大伤,我敢断定十年内月氏必定不敢再来犯边!”
话语最后,带着凌厉的杀气。
书生没上过战场,硬是被吓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你这身杀气留在京城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终究躲不过,”复又想起家人,苏锦澜的语气终究还是有些软化了:“许久没见过娘亲和奶奶,我也是时候回来尽尽孝道了。”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书生眼珠子一转,“三哥,你这也到了弱冠了,想必大伯母有说过你的婚事了吧!”
苏锦澜一眼横过来,书生立马收声。
婚事···
苏锦澜想起之前进宫时救下的少女,眼中划过一丝晦涩。
想必这也是陛下留他在京城的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