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唐绯】

出了实验室，南谌的车就停在外面，上了车我突然记起今晚要去看望南老爷子的事情。

“你准备开车去M市？”

“是啊，反正M市离N市也没多远，几个小时的车程，正好回去吃晚饭。”

南谌仍是漫不经心的语气，缓缓开动了车子。我想起他刚才在会议室的那番话，又记起太子爷曾评价他满口没一句实话的事，不由笑了出来。

“我今天终于相信，你以前张口就是瞎话是真的了，你那番胡话好像真的吓到他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失态。”

南谌闻言耸了耸肩，很是无所谓：“说话的重点不在真实与否，只要达到效果不就行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那番话也不全是胡说，你的确是南愿的妈，若真有一天你想结婚了，我也会拿我的全部去迎娶你。”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的前半生几乎都是在为别人而活，最开始是父亲，然后是唐绯和肖诺。而这好不容易挣来的后半生，我只想一个人好好活着，也不敢再奢望有一个人能永久陪着自己。我可以永远是南愿的妈妈，南谌的朋友，但也只是如此了。

南家的老宅建在M市的一处郊区，一眼望去房子外面种满了梧桐，那是南谌最喜欢的树。

南愿从未来过这里，南谌当初因为执意要生下南愿而被老爷子赶出了国，这几年虽然父子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但南愿一直是老爷子心中解不开的心结，这次还是第一次回国。

管家出来迎接我们，问了声好又主动接过了南愿，似乎很喜欢他。好在南愿也不怕生，被管家逗弄的咯咯笑着进了餐厅，老爷子就坐在餐桌主位。

“南愿，叫爷爷”

我把南愿拉到老爷子面前，提醒他叫人，南愿犹豫了一下，低着头偷偷瞥了几眼面色冷峻的老爷子，磨蹭了一会儿才小声开口：

“爷爷”

话音未落，我明显感觉到老爷子故作冷漠的表情松动了，毕竟南愿那软糯的奶音很少有人能抵挡。我在德国见过这个老人一次，印象中他是一个很和气幽默的人，想来当年也确实是被南谌气的够呛，才会狠心把他赶到国外，到最后又还是让他留下了南愿。

“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老爷子似乎感觉很新鲜，眉眼也渐渐笑开了。

“爷……爷？”

南愿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叫错了，还偷看了我一眼，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

“爸，你吓着我儿子了”

南谌不满地抗议了一声。

“什么你儿子？”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语气带了些怒气“你给我滚一边去，这明明是我孙子。”

“……”

这究竟有什么不同吗？我突然觉得南谌那感人的情商是有来源的，毕竟，基因这东西，是会遗传的。

这顿晚饭进行的还算愉快，南愿也逐渐放下对老爷子的害怕，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好动。吃过晚饭，安静打电话来说明天实验室正式开工，让我早点到场，我只好婉拒了老爷子留下住一晚的好意。南谌说要送我回去，又不放心南愿一个人，我就让他留下来陪着南愿，一个人独自开车回了N市。

走进酒店大堂时前台突然把我叫住，说有人在会客室等我，已经坐了一晚上了。我以为是安静来给我送文件，连忙赶到会客室找她，却只见到了脸色阴沉的肖诺。

“肖总？你找我有事？”

我不自觉地退至门边，今天白天他那些话还环绕在耳边，让我不敢再靠近一步。

“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很久”

他沉着声音说道，语气好像是失落，又好像有些愤怒还夹杂着些委屈。

“我去哪是我的自由，不知道肖总找我有何贵干呢？如果是公事的话你可以直接找安静” 我靠着墙淡淡说着，眼光飘向远方“如果是私事的话，那我们无话可说。”

沉默良久，他才叹了口气道：“若楠，我们谈谈”。声音里竟是有些妥协的意味。

我皱着眉头，心中警报大响。一个向来强势的男人突然软弱起来，谈判的效果几乎是毁灭性的。

“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天晚了，请回吧，肖总。”

我冷着眉眼对他下了逐客令。

“若楠，我们还没有离婚，你一定要对我这样吗？”

“说到这个，我正想提醒一下肖总，请你这几天抽出一点时间来，尽快把离婚的手续办了，最好是明天。”

“顾若楠”

这番话终于成功激怒了他，他压着怒气叫了我一声，面上倒没什么表情。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好笑，他以为我还是三年前的顾若楠，高兴的时候就对我笑笑，不高兴的时候从来不在意我，惹人生气了就只会低个头，然后就没了下文。

“肖先生，我希望你弄清楚，如今的我早已不是九年前任人算计的顾若楠了，我这条命是捡来的，我现在活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所以我不会再顾虑任何人，尤其是你。”

“还有，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起，也不想再追究。我不知道你执意不肯离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求，余生各自相安，互不干扰。”

他闻言脸色忽白忽青，神色复杂得让我看不清，我也懒得再与他纠缠，转身准备离开。

“如果我说，我不想和你离婚是因为……”

他突然开口，我转过头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是因为，我爱上了你，你信吗？”

我愣了一下，假笑了声“是吗？我不相信”

如果是三年前，肖诺能对我说出这句话，无论真假，我都会对他感激涕零。可现在，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肖诺是抱着什么心情离开的，但我的目的算是达到了，第二天去实验室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时商界精英的样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下午工作结束后，我回酒店换了一套衣服，又去了我上学时附近的那家糖果店，我和唐绯最喜欢吃这家手工做的玫瑰松仁糖。店里的老板娘还记得我，亲自包了一包松仁糖给我，又问我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了，临走时突然又说到唐绯。

“那个小姑娘啊倒是常来的，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让我多裹一点玫瑰糖衣，明明我每次看她只吃里面松仁的。”

我勉强笑了笑，告辞离开。我当然知道她只吃里面的松仁，因为爱吃玫瑰糖衣的人，一直都是我。

根据南谌给的信息，唐绯还在原来的事务所工作，而且已经是事务所的金牌律师了。

“我找唐绯，我是她朋友”

我站在事务所前台，一首还提着玫瑰松仁糖，对着前台的姑娘笑了笑。

“唐律师？她现在正在开会，要不然你在那里等一下，等她结束了会议我再帮你问问。”

姑娘很是善解人意，指着另一侧的沙发示意我在那里休息。

我向她道了声谢，去一旁的沙发坐着。正低着头看手机，突然听到一声诧异的声音。

“顾……小姐？”

我抬起头看过去，正是三年未见的贺先生。

“贺先生，好久不见”

贺先生确认后彻底震惊了，一向伶俐的口齿都有些慌乱起来。

“你回来了？不，你的身体没事了吗？你这三年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唐绯和肖先生……”

我听到肖诺的名字下意识打断了他的话：

“我没事了，贺先生。这三年我一直在国外治疗，现在已经控制住了病情。很抱歉，让你和唐绯担心了这么久。”

“你还没见到唐绯？”

“她还在开会”

他点点头，走向前台对那个姑娘说：

“打电话进会议室，告诉唐律师，顾若楠来找她”

“可是贺律师，唐律师一向不喜欢别人打断她开会的”

小姑娘似乎有些为难，我站在远处不由微笑，这么多年了，唐绯工作狂这个标签还没摘掉。

“按我说的去做，她不会怪你的。”

贺先生笑着给她做了保证，小姑娘只好半信半疑地接通了电话，将原话复述了一遍。挂了电话后小姑娘还有些发愣，喏喏对着贺先生道：“唐律师说，一定要留住她，不要让她走了。”

话音未落，唐绯就出现在了大厅的门口，看到我后却又停住了脚步，一双大眼瞬间通红，脸上一会是震惊，一会是不敢相信，一会又带着点气愤，踌躇着不敢向前。

我缓缓走到她面前，忍着眼泪抱住了浑身僵硬的她，低声叹道。

“我回来了，唐绯”

她僵着身体整个人都在颤抖，直到意识到怀中的人是真的，才用力抱紧了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死了知道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

我回抱着她，泪水终于模糊了视线。

那一天，事务所上下的员工几乎跌碎了眼镜，唐绯在外一直都是个外强中干的女强人形象，他们估计还是第一次看见唐绯在大庭广众下哭。

唐绯哭完后提前下了班，甚至拒绝贺先生同行，拖着我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一起回了老宅。唐绯结婚后就搬进了贺先生家里，但从老宅的整洁情况上看，她应该是经常回来打扫的。趁着吃饭的间隙，我给南谌发了个信息，告诉他我今晚不回酒店了。南谌难得没有秒回，我也没注意，和唐绯喝着酒聊着这三年发生的事情。

后半夜唐绯因为太累先睡了过去，我刚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了手机铃声。我看了一眼熟睡的唐绯，捂着手机怕吵醒了她，挣扎着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电话的那边是南谌，平时一向懒散的声音在这个深夜里竟染上了一丝颤音。

“楠，我看见他了”

“谁？”

“陆深”

南谌的声音已经抖到变调了，我的睡意瞬间全无。

陆深，南谌在心里藏了五年的人，南愿的另一个父亲。

（陆教官要上线了，我要先一步表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