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9

　　赵公明使用六道轮回降落在距离夏侯惇和元歌不远处的一个小巷中，元歌说的没错，六道轮回能拉开的距离的确不大，而且这招对赵公明自身的伤害非常大。

　　偏头吐出一口血，赵公明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四肢发软没有力气，她摸索着用袖子擦干净嘴角的血迹，费劲的眨了眨眼，涣散的瞳孔盯着距离自己不远的澜。

　　第一经历六道轮回的人会迷失在时空中。

　　可刚才如果不用六道轮回，那么他们两个都要折在夏侯惇和元歌手里。

　　“一身的血，倒也不用让我再割破手指放血了。”赵公明苦中作乐的想。

　　在被箭矢射穿的小臂上取了些血，赵公明忍着耳边嗡嗡叫的蝉鸣幻觉，在澜的脸上画出一个诡异的符号。

　　符号由两个倒三角组成，其中一个三角被劈成两半，另一个则是只画了人字形，没封上最底下的口。

　　赵公明感觉喉咙里有一阵痒意，立刻死死的捂着嘴巴，将咳嗽声尽数压下。

　　她和澜距离元歌他们并不是很远，如果此时发出咳嗽声，那么刚才使用的六道轮回就白费了。

　　有了引到人回到现世的符咒，澜幽幽转醒，看到小巷子里四四方方的天空一时间还不能适应。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回到了渔村，那时候他的魔道血脉还没有觉醒，和一个平常的孩子一起在沙滩上捡贝壳，快活极了。

　　“还没到下地狱的时候。”赵公明把冰凉的手放在澜脸上冰他，“欢迎回到人间。”

　　澜转动眼珠子瞅赵公明，眉眼间有显而易见的落寞。

　　沉迷美梦是人的本能。

　　因为人活着太过痛苦。

　　“我没力气了。”赵公明揉了揉眉心，“咱们能省去解释的时间先开始逃吗？”

　　她话音刚落，澜立刻从地上站起，避开赵公明的伤口一把捞过她的腰把她扛在肩上，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澜肩膀的骨头正好硌着赵公明的胃，走动间一颠一颠的对赵公明来说简直是酷刑。

　　“你可以背着我。”赵公明提议。

　　澜简短的回答：“我伤口裂开了。”

　　赵公明：“……”算了吧，这个姿势也不是不能忍受，人孩子已经十分努力的带着她逃命了，还是做个人不提那么多要求了。

　　赵公明小声问：“澜，你是从魏地出来的，你听过白苏这个名字吗？”

　　“我知道白苏。”澜点点头，又想到赵公明看不见，低声说：“我在和夏侯惇学习刀法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别人讲魇语军师的闲话，听过这个名字。”

　　赵公明说道：“啊哈？白苏跟司马懿有什么牵扯？总不能是他喜欢她吧。开什么玩笑？我听人说司马懿那家伙简直就是情缘绝缘体，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儿的。”

　　澜没出声，算是肯定赵公明的前半段话。

　　在魏地，澜被曹操指派给夏侯惇教导，扛着大刀的独眼男人并不像为魏地里其他人那样冰冷，总是嘴里面叼着跟草茎笑嘻嘻的看着澜，教给澜刀法。

　　有一天澜随着夏侯惇参加曹操举办的宴会，在宴会上宾客尽情的饮酒作乐，很多人言笑晏晏的去和司马懿搭话，那发色是黑白相间的魇语军师看着就冷漠不好接近，事实上也正如此，和他搭话的许多人都讪笑着无功而返。

　　澜的年纪不大，以前参加禽弥计划没碰过酒，此时喝几杯曹操赏赐的烈酒，没一会儿他整个人就醉醺醺的，只是他生性内敛，不好意思向夏侯惇开口，端坐在座位硬熬过半场，还是别人向夏侯惇敬完酒提及他，夏侯惇才发觉自己教导有方的小徒弟醉了酒。

　　坐在宴席上本来就没有多醉，被夏侯惇派人送回营地的路上受风一吹，澜身上的醉意散了三分，灵台清明，便婉言让夏侯惇派出的人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回营地。

　　在路上澜听到有几个人吵吵着说些什么，他本来不想理，但那人的声音却越发的大了起来，声音的穿透力很强，直直的往他脑袋里塞。

　　那个人说的话澜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他清楚的记得那个人提了白苏。

　　白苏，传闻中司马懿喜欢的女人。

　　赵公明惊讶的说：“可是白苏死了八年了，司马懿那么长情？喜欢一个死人喜欢了八年？！”

　　澜说道：“ 感情这种事，谁说的明白？”

　　司马懿看着不长情，但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他可能也和这世间所有的男人一样，只爱她一个，不管她是活着，还是早已经死去。

　　赵公明想到了自己对狄仁杰一往而深的感情，不吱声了。

　　澜说的没错，感情的事谁能说的明白？

　　司马懿喜欢白苏，赵公明喜欢狄仁杰，说起来他们也挺同病相怜——都没有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可能。

　　司马懿是因为阴阳相隔，赵公明是因为狄仁杰心里根本不会有她的位置。

　　可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吧？

　　……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情想这种闲事！赵公明懊恼的想自己真是该死的恋爱脑，狄仁杰不接受自己这么多年了自己不也活的好好的，没了爱情不是会死，但被元歌抓住那就一定死定了！

　　六道轮回遗留的后遗症逐渐消退，赵公明在澜的肩上晃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说：“其实你也知道，我们两个根本逃不出去。”

　　澜步伐一顿，随即又加快了脚步。

　　赵公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因为一开始在澜的面前扮了黑脸，所以现在摆脱不掉黑脸的身份，总要逼着这孩子做出抉择。

　　“放弃我吧，你一个人还能活下去。”赵公明说。

　　没有赵公明这个累赘，澜和夏侯惇学了那么多东西，总会找到逃离的办法。

　　杀手总是独自一人。

　　嗜血的鲨鱼也没有成群结队。

　　“……”澜用沉默代替自己回答。

　　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放弃赵公明——他在做最后无谓的挣扎。

　　就像大雨滂沱的那天澜没有放弃蔡文姬一样，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放弃赵公明。

　　“无谓的挣扎。”赵公明似叹息般的说道：“你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