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西的唐卡逐渐得到了行业内外的认可,身价水涨船高,一张唐卡的价格升到了五位数。
老画家靠在藤椅上摘了玳瑁老花镜,阳光投下来,老人的手臂侧脸粗糙如树干,一双眼睛却丝毫看不出浑浊,像一盏长明灯,
夏爷爷小冬,爷爷跟你说两句话。正好西西上学去了,有些话我不想让她听。
李鹤东您说。
李鹤东从小敬爱这个为人正直的爷爷,自己的爷爷故去后更是拿夏爷爷当作亲爷爷一般孝顺。
夏爷爷我老了,自知时日无多。
李鹤东刚要开口就被夏爷爷止住,
夏爷爷你听我说,我这辈子自认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地死了就好,可没想到机缘巧合遇见西西,老了老了居然还多了个亲人。西西这孩子从小跟别人不一样。她虽然聪明伶俐,但理解不了人们复杂的感情。
李鹤东点点头——的确,夏西的世界很单纯,除了家人和唐卡,她什么都不在乎。
夏爷爷说起夏西的时候,嘴角都不自觉弯着,
夏爷爷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孩子。除了这个小院,我还给她留了一笔钱做嫁妆。
夏爷爷西西虽然还小,但她性子定,心思纯,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爷爷看得出你真心对她好,哪天我走了,爷爷就把西西交给你了。
夏爷爷苍松一般的手紧紧握住他,
夏爷爷小冬,爷爷信你。
李鹤东有些哽咽,喉咙里堵着说不出话,只好用力地回握着年迈老人的手,重重地点点头。
有些人生来就难以融入世俗,万里晴空一朵云,千里夜色一盏灯,注定纯粹而孤独。
他不会让夏西孤独的。
李鹤东哥,我也学相声吧。
今后要想照顾好夏西,他就不能再鬼混下去。 李云杰愣愣地看着弟弟,反应了好一会儿,
李云杰……好,好!你肯学就好!
2012年季春,李冬拜师德云社,艺名李鹤东。
2013年仲夏,承载着李鹤东的童年和夏西童年的老槐树枯死了。时光给院子里的老槐树留下了最后一圈年轮,槐花谢尽,树冠也不再如伞盖一般密实,筛碎了的灿阳漏下来,拼成惨白斑驳的光影。
已经八十三岁的夏爷爷与院子里的老槐树一起,都失去了蓬勃的生机。
油尽灯枯。
夏爷爷头七未过,连骨灰盒都还停放在灵堂上,夏西就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劫难。李鹤东接到嫂子的电话火急火燎赶回家时,记者已经像蚂蚁一样堵在夏家院门口。
嫂子拽住他,
云杰嫂子哎!别从大门儿进!
李鹤东刚帮着夏西料理完夏爷爷的后事就被叫回了德云社。正是练基本功的时候,师父看得严,手机网络一概不许碰,
可就这么几天,著名画家夏先生的死讯传出去,夏西的亲生父母找上了门,不为别的,就想扒住这颗未成年的摇钱树。他们怕夏西不认,还费尽心力曝光给媒体,一边对着镜头哭自己终于找到了亲生女儿,一边有意抹黑死者,造出各种不堪入耳的谣言。
一想到现在里面夏西独自面对着乱七八糟的人,李鹤东就心急如焚。
放在家里的刀已经两年没碰过了。李鹤东冲进里屋给父亲的牌位磕了个头,就从灵前取走了那柄宽大的砍刀。
还真顺手。
李鹤东顺着巷子溜到院后,扒住院墙一气呵成翻进夏家小院。
比他想象的情况好一些,客厅里夏西姓赵的亲生父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赵母哭得稀里哗啦虚情假意,赵父指着夏西的鼻子痛骂她不孝子孙,腿边还抱着一个小男孩。他的小姑娘胳膊上绑着黑纱低头不语,长发垂下来,看不见表情。
李鹤东的心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唰地一声,雪亮的刀刃就在赵父手指头前毫厘处,像镜子一样照出他狰狞可怖的嘴脸。
李鹤东嘛呢。
脸上贯着一道刀疤的年轻人眼睛利而亮,狠狠地看着他。赵父一哆嗦,险些腿一软坐在地上,
赵父你你你,你谁啊?你怎么进来的??
李鹤东一时有些犹豫,夏西忽然伸出手按下他的刀,
夏西监护人。
小姑娘眼角还红着,水朦朦的一层泪,
夏西他是我的监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