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读“有些累,别担心。”
他仍是笑意浅浅地安抚媚媚。
媚媚“那你睡一下,好不好?”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最近,月读很容易倦,好些回走着走着就说要歇脚,被她嘲笑“一把老骨头”时,他笑着不回嘴,却花费越来越多时间在打坐休息上。
月读“好。”
他应允,顺着她的央求,伏卧于绿茵之上,枕着她曲起的腿,让她以十指轻梳他的黑发。
她以为他闭目养神好好休憩几个时辰,便会如他所言的“没事”,但情况不乐观,他的脸色及唇色皆更显苍白。
她越瞧越担心,忍不住想以法术为他减轻痛苦,然而他的纯净仙体无法接受外来妖力,甚至产生排斥,他张眸,轻声要她别浪费法力,说完,又闭上双眼,状似养精蓄锐,额上的汗珠却越冒越多。
她只能茫然陪坐,用衣袖替他拭汗,他淡蹙双眉强忍的模样,看得令她揪心。
她不知道月读发生了什么事,她从不曾见过他流露出这么不舒服的神情,这使得她很担心。
有听说过神会生病吗?
好像没有,连妖都不太有生病的机会。
月读“天山…要塌了!”
他喃喃地,恍惚间说了这么一句话,令她媚眸微瞠。
天山要塌了?!
媚媚转头眺望处于云雾缥缈问的高耸峰峦,它距离他们数百里,虽远,仍是清晰可见,它太巨大,像是一根支撑着穹苍的天柱,此刻的天山,灰蒙蒙一片,隐约听到好似闷闷的雷声,但她不太确定。
以前的天山不是这副模样的!它总是圣光清晏,笼罩在袅袅白云间,生气盎然,现在竟然会变成这般…
突然,媚媚一怔,慢慢低头,看着枕在腿边的月读。
他是天山之神。
天山存亡,系在他身上。
天山要塌了,那他呢?
一股凉意窜过背脊,答案隐约透露出来。
她知道月读当不成神了,但是,他的责任,用区区几个字就能撇干净吗?不当神,挥挥衣袖就能走得无所牵连吗?
不!
神,背负着多沉重的担子,她这只狐妖哪会懂?她更不会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将自己束绑于天地之间,用自身力量来背负万物生存的权利。像她多好,自在快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也不用谁来干涉,干嘛要去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别人也不见得会感激!
神族就是这么笨的人,虽然她讨厌他们,月读例外。但日升月落、风调雨顺,甚至是四季更迭,世人与众妖看似理所当然的芝麻绿豆小事,却都是神族替世间所做,哪天雨下大了点、风刮强了点,说不定还会被人指着痛骂两句,吃力不讨好。
若是她能选,她才不当神!
偏偏她爱上的,就是“神”!
她以不惊醒他的轻微动作将月读挪至以法术变出来的柔软云团上,确定他仍熟睡未醒,她又吟起隐身咒,在他周身数尺布下结界,将他藏好。
她的视线重新挪回远方的天山,向月读探问是绝对问不出啥前因后果,还不如亲自跑一趟天山,去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
去看看这当中,与月读有何关联。
一
轰隆轰隆轰隆
巨石一块一块自山顶滚落,千年仙木也承受不住乱石砸击,应声而倒。
灵兽惊慌四窜,飞禽胡乱振翅,天山弥漫着浓重灰雾,大量沙尘充斥在眼前、鼻腔及肺叶。
众生窒息,像是咽喉被大掌勒住的疼痛。
天山崩塌。
支撑着天的天柱,四分五裂地崩塌下来,支离破碎。
天,倾倒下来,狠狠地,压垮人间万物,千万亿条的生命,尽数灭绝。
那是月读的梦境。
他曾经作过这样的一个灭世之梦。
醒来时的惊骇,让当时仍是一位生涩修仙的他,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