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
桃子她是外姓人,没资格置喙外祖家的事,所以她就把这只躺在厨房最角落,且已经数年没有用过的旧铜锅抱了回家。
桃子她小心的把那些浅浅的铜绿擦掉,嵌入锅身花纹上的老油污不好清理,她就用尖细的针将顽渍剔出来,再用抹布一点点的擦净,她小心的攻城略地,直到那只铜锅表面锃亮,发出金属特有的光泽来。那是种新鲜的,姣润的光泽,浅一望去都是好颜色。
桃子锅子本身是环状,中间有只似要通天的小烟囱,整体撑在一只细小的膛炉上。多摩君将一小块炭填入炉内,锅子中的水持续沸腾着。她放了足量的海鲜和蘑菇,这都是她喜欢的东西。她不爱吃肉,尤其是羊肉。如今她一个人吃,再也不用像小时候那样,顾虑一大家子人的心情。
桃子她在碗里盛好些蘸料,从锅里捞出一只香菇放到嘴边吹了吹,什么都没有蘸的填到嘴巴里。这是她莫名其妙的习惯,就仿佛开场时的某种仪式,说,她要开动了。她总会在煮锅子的时候配一碗白粥,粥的表面加些零碎的蔬菜,像极了七月里连绵的山脉上的绿色植物。鲜甜的米香配着炖煮的海鲜与菌菇香,着实让人垂涎欲滴。
桃子外祖在时,一大家子人常常围着这一口小铜锅,将各色的食材填进去涮一下再捞出。要是冬天,窗子上很容易攀满蒸腾起的水雾,她早早的吃饱后,就趴在窗子边用手指勾着线条。透过手指粗细的明亮的线条,她能够看到室外清透的景色。
桃子多摩君上一次吃锅子是食不知味的,她和可乐饼围坐在火锅边上的时候,她就决定收回对他可乐饼的称呼。她发现她永远不可能像爱食物一样爱他。是的,她不爱他。
桃子那天,她吃着潮汕粥,她的手端着碗,一只汤匙就在她的嘴边,她停顿了下,她的行为好像和她的食欲并不在一个维度上。肉蟹和鲜虾本来可以充分的调动她的性质,可她竟然踯躅了。她咕噜咕噜的将半杯啤酒灌进肚子,终于放下了粥碗,放过了可乐饼。
桃子多摩君很喜欢吃东西,在食欲最旺盛的高中年代,虽然她总记不得往肚子里填了什么,且那些食物消化的速度就好像她刷剧时候按下了快进键一样,她仿佛自己就成了食欲的化身,肚子总是饥饿的叫嚣着,浑身的感官也只为这一项事务存在。
桃子唯独有一天,她没有不假思索的大吃特吃。她的情绪纠结着,因为桌子对面的父亲沉默的笑着,试探般的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她已经数年没有见到过这个男人了。
桃子她的父亲面前摆放着一张揉皱的纸巾,之前他用那张纸擦拭了不小心溅出锅外的汤汁。他的行为显然出于下意识,但多摩君看了眼自己附近和父亲那边同样清爽干净的桌面时,想着是不是行为规范也会通过遗传来向下传递。她和她爸相像之处不单单是眉眼,这也是她妈腹诽数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