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 8 小说这档事（4）

比较有用的细节

细节的作用大家在语文课上都学过，什么突出人物性格啊，反映时代特征啊，暗示啊比喻啊推动情节发展啊等等等等……就我们平常用的比较多的是反衬 突出 暗示之类的。

比较成功的细节运用也举两个例子

　一

　　我回来的时候，小弟嘉康在太庙，礼官宣读着圣旨，香烟叆叇，万民叩拜。

　　他的身影被熏得有些模糊，整个人被隐没在繁复的礼袍中，看不出胖圆扁瘦。我望了许久，不多时便被琼轮羽驾遮盖了视线，那些纨绮貂缨，绫罗绸缎，比太阳还要晃眼。

　　身边的人都跪下来，口呼太子殿下，震得我耳朵里像是有八十几个和尚咣咣敲起了大钟。

　　小太子似乎也被这声势浩大吓得不轻，像是受惊的小鹿，摇摇摆摆地踩着高跷般的鞋子回过头来。

　　此时我才恍然醒来了，那张陌生的脸，被称作太子的人，不是我。

　　二

　　我独自在皇城的大街小巷走着，忽然发觉自己一条路也不认识。

　　被禁锢在皇宫从未飞出大门的金丝雀，从未因为自己的闲情雅致而出宫游玩过，自然识不得这里的花草树木。

　　大红的灯笼点燃了整条长街，达官贵人的轿撵时不时便会打断一个小贩的叫卖。青楼前是揽客的姑娘，桥头还有卖艺的杂耍班子，他们喧闹着，欢笑着，随着风在尘世游走流动，歌舞升平，海晏河清。

　　假若我未曾去过北地，大概会被这幅太平盛世的模样蒙骗。

　　我见过殍殣枕路。

　　瘦骨如柴的人被苍蝇和黑色的硬壳虫爬绕着，腐烂的皮上爬满了细白的，有些粉嫩的蛆虫，只要轻轻一碰，它们就会立起来，像是狂风暴雨中的水面，在尸体上群魔乱舞。

　　那位号称骁勇善战的将军爱极了这种色彩浓重的游戏。他最喜欢放那些饿了八天八夜的罪犯去分食同类的身体，然后在他们忘乎所以满身污秽的时候，放箭将他们扎成筛子。

　　“畜生。”他轻蔑地放下箭，然后解颐大笑。

　　当时留给我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饥饿拼命拉扯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莫大的耻辱涌上我的喉咙，却吐无可吐。我只能弯下腰来不住地干呕。

　　我是知道北方在闹饥荒的。边疆在打仗，粮食供不应求，国库也早就被掏光，疯狂的税收成为了压倒人民的最后一根稻草，起义如星火燎原之势，让嘉国走到了内忧外患的边缘。

　　可这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你怎么不去吃？”我模糊的视线里多了一匹黑马的蹄子，那是将军的声音，“现在这年头，哪里还能找到肉吃？”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兴奋，吩咐人将我和其他奴隶连接的链子解开：“那里又多了几具尸体，还是新鲜的，看来要便宜你小子了。”

　　我胃里翻江倒海，感到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浑身发抖，饥寒交迫中竟然连站也站不稳了。

　　在死亡面前，什么尊严什么矜贵都是狗屁。

　　我跌跌撞撞地向那些尸体走去，光脚踩进了血泊。尚还温热的生命缠绕着我的脚踝，烧红了黝黑沉重的锁链，刹那点燃了我耳边被放大数倍的锣鼓喧天。

　　鼓鼙声震，天穿地裂。

　　兵马被冲得七零八落，将军的嘶吼在残破的战旗下被铺天盖地的火种毁尸灭迹。到处都是混乱的马蹄，驱赶着衣不附体，被捆绑在一起的罪犯前行，去送死，捧上鲜活炽热的心脏，然后被敌人的铁骑踏碎，四分五裂，脑浆迸裂，肢残体缺。

　　我呆呆地站在血泊之中，来不及去庆幸自己堪堪捡回的一条命。耳边是凶矢破空，金戈铮鸣，捅破皇天的尖叫和狂吼混杂着尚还停留在脑海中，那些奴隶挣扎着在自家人利箭下死去的呜咽，轰鸣作响。

　　天彻底阴沉下来，我看见一道历闪。这向来五色斑斓的世界骤然黑白分明起来，下起了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早有埋伏的敌人势如破竹，疲劳的嘉国兵将毫无反抗之力，在罪犯的垂死咒骂中拉开了亡国的清商徵音。

　　到处是尸体，到处是残破的肢体，我脚边的火苗终于挣扎着被暴雨打灭，化作一缕看不见的烟，飘向远方去了。

我在冷雨中望着原本属于嘉国的国土，那耀武扬威的将军像是死狗般趴在地上，缺了一只手。-------------------------------------------------------------------------------------------------《归去来兮》

走出高大厚重的铁门后，我会站在那儿猛吸一口充斥着臭豆腐手抓饼章鱼丸子鸡蛋汉堡杂粮煎饼味道的空气，我把这叫做自♂由的气息。呼吸够了自由的气息，我会去小巷里找到自己那辆拆掉了后箱的黑色助力车，和仁一起平稳的开到环城高速上。在坡下的那条减速带前喊完“三，二，一”之后，我觉得自己的生活才真正开始。在那个狗屁地方浪费的九个小时都被风给吹到了脑后，只有这时我才感觉到世界和我都是真实的，身下那台最高时速一百八的燃油机器的活塞仿佛和我亢奋的心脏在同步跳动，排气管的怒吼和我的怒吼一同在风里被撕碎，利刃一般的气流撕扯着我的耳膜；路灯，双黄线，绿化带被一一甩到身后，此时我甩掉了那个讨厌的世界，但为了防止被美丽的新世界甩掉，我需要调动自己全身的感官，感受火花塞是否工作正常，马达有没有异响，前方的马路上会不会多出块石子...平日里我总感觉世界与我是如此的虚幻，只有在此时我才会感觉世界真是沉重的如同学校的铁门。因为只要任何一点的意外出现，我就要被世界甩在身后，世界上仅有的那些美好，夏日穿透摇晃树叶的午后阳光，澄澈如水的秋日晴空，在幽深海底中潜游的蓝鲸， 木头窗棂下在悠扬晚风中叮铃作响的风铃...还有那些无与伦比的天才，押尾桑，伊凡·克里玛，崔健，***，王小波，姜文，伊斯塔斯·唐恩，村上春树，柯特 科本，王朔......我所热爱的那些人，Z，仁，酒吧里的鼓手阿旗......一切一切的美好转瞬之间都会化为乌有。承载着这个想法，在飞驰时我整个人紧绷得如同一把拉满的弓，眼前不断后退的不是道路，而是世间一切的美好。此时要是验一下我的血，我敢赌一百块，肾上腺素严重超标。即便这样，飙车仍就是我生命中最大的乐趣之一，这件我目前做过的最危险的事能不断提醒我：我确是活在这个混账星球上，我的生命中还有很多中的事要去做。--《玻璃碴子》

相比刚才的反例，谈谈你的感受。

以上两段节选文章的细节都不算多，但寥寥几笔就能完成氛围的塑造与完整的背景交代，还顺便塑造了下人物形象（真的就是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