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来,是在岸边。
身上干了,手脚的伤口也细心处理过,他慢慢爬起来,有点懵。
今天发生的事,就像做梦一样呢。
他慢慢走回家,还没进门,大姨的叫骂就传了出来
“死哪去了?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他发着抖,不敢吭声。
明明才那么大点的年纪,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哭闹时,他在用那没什么力气的手帮大姨剥玉米,他也不知道大姨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他,他只希望他们笑。
他比别的孩子早熟,也比别的孩子懂事,可大姨还是不喜欢他。
“疯哪去玩了,身上脏的要死,明天还要累我给你洗。”大姨骂骂咧咧,走过来,扯过他的衣服:“今年收成不好,你弟弟没学费了。”
他的脖子上有一块长命锁,上好的玉料,上头一面刻着长命百岁,一面雕着一朵浅浅盛开的白莲花。
这是他没见过面的父母,给他留下的唯一东西。
大姨扯出长命锁,“这玉不错,能卖几个钱,应该能凑点学费。”
“那是我妈……”他弱弱的说。
“你妈那个短命鬼给你留的东西,带着也短命。”大姨啧啧道:“你吃我的,用我的,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家里有难,一块玉都舍不得吗?”
他没吭声,因为按照他对大姨的了解,再多说一句,他就会挨打。
他有个习惯,睡觉时会紧紧攥着长命锁,好像这样,能感受到点点不属于这个家的,温暖。
现在,连这点点温暖,都要被剥夺了。
那天,他攥着胸前空落落的衣服,没哭。
又过了几天。
那些小孩发现他居然没死,又围了上来,对着他指指点点“真是,他怎么还没死呢。”
“我妈说,祸害遗万年,果然没错。”
“这个扫把星只能给人带来灾难,我妈妈听他大姨讲,收养了他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真的吗?”
“那还有假,我妈才不骗人。”
那些声音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从他的心脏刺下去,很疼。
大约是情绪爆发,他那天在一个小孩挑衅他后,他狠狠和他们打了一架。
那架打的很疯,当那些反应过来了孩子涌过来时,他以为自己会被他们活活打死。
其实,那才是好的,不是吗?
但那些孩子跑了,一个穿黑衣服的好看年轻人拉他起来,给他拍着衣服上的灰,明明不认识,可他就觉得和这个年轻人有亲切感,就连平时对那些人的坚强,都变成泪水的伪装。
他在年轻人怀里哭,“你救我干什么,死了才是好的。”
年轻人摸干他的泪水,好听的声音微微叹气“死有什么好。”
“就可以不用看见他们了。”小小的他很认真“我讨厌他们。”
“傻瓜。”手很凉,但话却温柔““活着,才是好的。”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好吗?”
那个人的眼睛真好看,里面,盛着他从没在大姨他们那见过的神情。
长大后,他才知道,那是一种很克制的,温柔。
明明不要的话在嘴边,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个人这么好看,他不忍让他难过。
“下次,别再弄丢了。”
一块沉甸甸的东西挂在他脖子上,正是他那块被大姨拿去变卖的长命锁。
“喂。”见那个人要走,他小跑追了上来“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啊?”
阳光打在他脸上,给他渡上一层薄薄的光,他转过身,好看的唇角翘了翘“因为……”
“我在等你长大。”
他不知道那个人话里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那天,那个穿黑衣服的年轻人,他的眼睛被阳光照射,很亮。
能记一辈子那种。
那是,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