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本是他们该经历的故事,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女,模模糊糊被牵扯进来,是命中的劫数,其实,她从一开始,就不该被带回少阳山,
骗过褚璇玑是很容易的事情。
她站在天墟堂前,突然觉得心像风一样轻。昊辰师兄有端清师姐照顾,璇玑玲珑有掌门护着,禹司凤她很放心。她突然很想再告诉他们一次,她没有想离开他们谁,只是总得有个人来结束这一切。
在簪花大会上,禹司凤曾送给她一个漂亮的传音铃铛。那时,他要回离泽宫,又怕四年之后她将他忘了,便从袖里取出这样一个宝贝,告诉她无论她在哪里,只要她对着铃铛叫司凤,他一定在。
她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来到天墟堂,她仍将这铃铛带在身边,大概因为这是她能带着的唯一一件东西,她将镜子取出来,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已经有些生涩。她说:“司凤。”
顿了很久,耳边传来他着急的声音:“夕瑶?”
她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我要走了,不用到处找我。玲珑回去后你见到她时告诉她以后不要再这样冲动了,告诉璇玑我回家了,记得也不要告诉昊辰师兄今日之事,”想了想又补充道:“他终归是不大喜欢我和你联系的。”
明明是很普通的诀别话,一瞬间却突然想要落泪,
禹司凤的声音有些压抑:“你在哪里?”
“天墟堂,”她静静道,“玲珑一个人被困在那儿,我得去救她出来,”停了停,又道:“其实簪花大会那时,你就不该遇上我。”
再也不要喜欢我了,司凤,
就听到他急促地打断她的话:“夕瑶,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来。”她终究还是没有再一次向他道别,终归是此生不会再见,有些事,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她轻声道:“司凤,只怕我走后,璇玑她们会很难过,你若是有空的话万要记得去看看她们,”铃铛自她手中粉碎,隐没了禹司凤近似狂暴的怒吼:“夕瑶,你站在那儿,不许离开……”
她起身进入天墟堂。风声猎猎中一声长叹,忽然记起影红姑姑,还记得刚刚到少阳的时候,那是最疼她的一个人啊,什么物件但凡璇玑玲珑有,一定会给她备一份,不晓得此番晓得了她的死讯,她该有多难过啊,
还有昊辰师兄,我对你再没什么要求了,照顾好自己,这就够了。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锁魂铃索魂,只是索凡人的魂魄,而神仙遇着这锁魂铃,却是不会有事,那时候,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个凡人。
锁魂铃中的戾气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却也正是因为那可敌千千万万绝世神兵的戾气,劈开了她额间的封印。她从未料到额间那颗朱砂痣竟是两百年前,翼君擎苍破出东皇钟时,她为将他重锁回去与他大战一场被他种下的封印。它敛了她的容貌记忆和周身仙气,将她化作一个凡胎投生。
前尘往事接踵而至,她的脑子在一片混沌中清明,忍着千万戾气灼伤仙身的苦楚,她暗暗告诉自己:“白浅,你生来仙胎,不用修行便是神女。可四海八荒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历这一番天劫,你又怎么飞升得了上神。这须臾多少年的爱恨恩怨,不过是一场天劫。”
她昏倒在东海之东折颜上神的十里桃花林里,折颜将她救醒后大是感叹:“你阿爹阿娘并几个哥哥发了疯似的寻你,我也是急得这两百多年来没有睡个安稳觉,你这满身的伤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锁魂铃中绝杀之气太甚,毁了她些微记忆,她的脑中略有模糊,但至伤的那些还印得十分深刻。怎么一回事?一场劫数罢了。
她笑着对折颜道:“我记得你这里有一种药,吃了就可以把想忘记的事情全忘干净?”
折颜挑起眉头来:“看来你这些年,过得很伤情。”
伤情是句实话,幸得只有几年。
眼前热气滚滚的汤药极是氤氲。
她一饮而尽,这世间再没少阳山上的夕瑶了,那不过是青丘之国白止帝君的幺女白浅上神做的一场梦,带着无尽苦楚和微微桃花色。
梦醒之后,梦中如何,便忘干净。
又是一年簪花大会,
前一晚,昊辰一回竹林,远远的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避世多年的白浅上神,见着了故人,也只是莞尔一笑,她说,“你倒是变了不少……”竟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我们只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