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于幸运

琉璃对腾栎说“我这辈子都不能活的姿态洋溢，我有牵挂和畏惧”。腾栎摸摸琉璃的头发，吻着她的脖子说“那你最想做什么？我们说走就走，不去估计和畏惧”。琉璃披上浴巾伸手打开窗帘，看着晨光从对面的高楼撒下来，她撩撩额前的卷发，转身看着腾栎的眼睛说“去西藏吧，骑车去”。腾栎笑着说“那我去请假”。

生活就是要随心所欲，这是琉璃一直以为的。但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未感觉过自由。上学，工作，恋爱，她和这座城市的大多数人一样，被无形的圈给圈养着，无法逃脱。她的生活没有仪式感，也没有新鲜感，无聊，平行，就像铁轨，只要生成了，那么只能沿着铁轨开着，无法越界或转弯，因为作为司机，车上人的性命是你必须笔直前行的畏惧和担当。琉璃就是开着他们一家人的火车司机，她从被领养的那一天开始，就背负了要养一个双腿残疾，而且需要昂贵医药费的父亲，一个爱喝酒整天闯祸的哥哥，那个家没有一个女人，那个地方贫穷而糟糕。

请完假，收拾好所有行李已是两天后，她换了个电话号码，因为从她工作到现在，整整五年里，没有那一天，哥哥不会打电话催钱的，可是琉璃不是印钞机。

这是十月，琉璃在自己的本子上慎重的对腾栎写下:十月，我就要启程，和你踏过千山万水，千沟万壑只为我能走到你心里，你能坠入我梦里，至此一生，如期而遇。

琉璃一次又一次的在地图上，勾勒着路线，一次又一次的查看行李，当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将完成的时候，在选择交通工具上他们出了偏差，腾栎想，驾车去吧，可是，琉璃一直坚持着，一定要骑行，无论他们怎样争吵，或是腾栎怎样跟他讲道理，琉璃就是不听，他不知道，同月也不知道，琉璃到底在坚持些什么？旅行就这样被推迟了一天。

腾栎想，取消吧。

当一件无法统一的时候，或许每个人内心都很挣扎，都在想或许自己的是对的，多想对方这一刻能够，为自己着想，能够从属于自己，可是，两个不缺乏勇气的年轻人，都有着倔强的性格，他们就一直僵着，知道，暴雨的来临，突如其来的台风，打碎了这所有的计划，他们两个人望着窗外的台风，腾跃，对琉璃说，要不然，我们就骑行吧，可是如今下了大雨，所以只能推迟一天，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可以骑的好的车，这样，我们还要加些行李，看看，所有的能够修车的工具都得带上，还有帐篷。琉璃，转过身，对腾栎笑着说，我没想到，你会答应我，腾栎说，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不知道在路上会发生什么，可是要知道，是很危险的，琉璃说，没关系的，我可以。

琉璃想，或许，腾栎，他能够体谅自己，是他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吧，但是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感谢腾栎的，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却打破了琉璃这样平静的内心，还未来得及换号，哥哥就打来电话，要她支付3000块，可是，琉璃，身上所有的钱，都拿来用来旅行了，她没有办法再去支付那3000块，他想，我就挂掉电话吧，这样，或许，我能够更安心的去旅行，她跟腾栎说起了此事，腾栎说，我不，接着摸摸她的头说，我希望你走的时候，没有负债感，这样吧，我把这3000块让出来，从我的钱里抽走一部分，我们节约一点，能够行的，然后你就换个电话号码，这样只有我能打进来，每天你听到的都是幸运的，琉璃笑了笑，说，既然如此，那也只能这样了。

换了新号码，琉璃很开心，她想，这下我们终于可以上路了，天也晴了，他们的兜里少了3000块，这是琉璃，第一次在生命里体会到了仪式感，他们走的时候，查好了表，是早晨的六点，她走的时候叫门口系了一个红色的丝带。她说，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就把丝带拿下来，然后，看看我们一共在路上到底走了多少天？腾栎笑着说，其实你是一个很有爱的人。

骑行的第一天，琉璃有了不适感，头晕，呕吐，困乏，，他对腾栎说，或许，我们这样选择，是错误的，可是，错误的选择了，没有办法再回头了，腾栎有些心疼，对她说，要不我们从下一站改坐火车吧，可是琉璃内心还是想着要去尝试着去骑行，他说，不，既然选择了，就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不能半途而废，整整一天，可能第一天，我们会骑慢一点，但是第二天就不一样了，我们今天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洗个热水澡，明天，再好好启程，重新启程，腾栎没有说话，其实他也好累，他的双腿，微微的颤抖着，他的自行车后座挂着一个大大的背包，她的负重远远超过了琉璃，那一刻他内心是有怨言的，他在想自己为何要这样迁就这个女人，这样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明明一场旅行可以很快乐，可是却被她搞得这样糟糕，他转过身，又想，我是爱她的，我必须宠着他。琉璃，是我遇见过，对生活，最缺乏信心的人，所以我一定要陪着她，我是她的幸运。腾栎这样想，心里自然也就宽慰了些，后来，他们想了一个办法，把两个车子连在一起，要是谁坚持不下来，就拉一拉，这样，也不至于会一个人掉队，而另一个人不知道，第二天，当他们，再次起床的时候，琉璃感到全身酸疼，但是她咬了咬牙，又启程了。

一路上他们，被大雨淋了四次，被呼啸的风，吹倒过一次，因为饥饿，而产生低血糖，两次，因为太困走不动，在路上歇息了半天，数不清有多少次，当进入京拉线的时候，琉璃实在坚持不了了，他说她似乎瘦了好多，腾栎也很困，他困到已经不想再说话了，他觉得这一场旅行，真的太累，可是，就当他们两个人都要崩溃的时候，琉璃拿出了他的相机，他说，来我们分享一下吧，从苏州到拉萨，这一路我们经过的。

相机里无数的日出，无数的日落，在大雨里腾跃，拼命蹬着自行车的身影，野炊时，吃到了热腾腾食物的满足的笑容，以及夜里，腾栎睡得香甜的面孔，还有，一些羊群，一些呼啸的车，一些地上的泥坑，水洼。腾栎突然就感到温暖起来，他扑倒了琉璃，狠狠地亲吻她，然后贴在她的耳边，说，琉璃，谢谢你，让我有了一次不同寻常的旅行，琉璃笑着说，是啊，很多次我也坚持不下来，可是想一想，我们走了这么多天，我们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可是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了下来，多了不起啊，可能，很多时候是你给了我力量，因为你是我的幸运，你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了下来。

他们搭着帐篷，在那个辽阔的草原上休息了一夜，草已经快要枯黄了，人们赶着一小堆一小堆的羊群，赶在入冬前最后一次饱饱的吃一次草。他们从附近的旅店，买来一只烤鸡，在这里烤鸡可是很不便宜的，他很欣慰，然后，炖一锅汤，烤鸡的汤，他们第一次吃，吃着吃着，都笑了。又启程，走过一天，当他们看到那些，一个个扑在地上进行虔诚朝拜的人的时候，他们心里总算落下了，琉璃，哭了，她大声的，对着天空吼着，我到西藏了，我到西藏了，你听见了吗？我到西藏了。腾栎不知道她在对谁呼唤，于是也学着说，我到西藏了，我到西藏了。看着那些飘扬的彩旗，看着那些信男善女，他们哭了，哭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而哭。

他们用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租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旅馆，他们悉心的打扮了一下，然后美美的睡了两天，因为他们没有跟团，也没有进行任何的计划，所以就美美的睡了两天，琉璃的气色恢复了很多，他们开心的觉得，西藏的空气原来是这么的好，其实刚进入西藏的时候，他们的高原反应，是很严重的，如果没有氧气硬撑下来，估计已经死了。

他们去了布达拉宫。他想要去洗洗内心的灰尘，他对琉璃说，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肮脏的，每个人内心都隐藏着一个恶魔，可是到了这里你的内心会很宁静，宁静到你想要就在这里死去，琉璃说，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要是就死在这里该多好，远离那个残疾的没有任何血缘的父亲，以及那个装疯卖傻的哥哥，我好累呀，我从一生下来我就没有快乐过，小时候上学，我总要比别人早一点回去，我从未吃过冰淇淋，也从未穿过漂亮的裙子，我的身世可怜的，没有人会想去知道，觉得知道了，就是浪费他们的生命，可是，我还是想坚持一下，毕竟，生命，是可贵的，既然我的母亲给了我生命，那么，我就该坚持把我的生命的延续下去，即使我不知道我母亲是谁。他们，站在那个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似乎伸手就能触摸到云的山尖，琉璃紧闭着双眼，放空了自己，她觉得自己要停止呼吸了，她想，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我终于可以远离那些闹市，那些嘈杂，真开心。可是，她知道自己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死去，是啊，自己怎么会这样轻易的死去呢？她开心的亲吻着，那块土地，吃了满嘴的泥。他从未有过如此放松过，曾经，家庭困束着她，后来工作困束着她。可是这一刻没有人能管束她，她想怎样就怎样，想干嘛就干嘛，努力疯狂的奔跑着，她对自己说，我得感谢腾栎，是他给了我这一切，如果没有他，可能，我现在还在拼命的工作，还在努力的赚钱，还在想着怎样拒绝，一些无理取闹的人，一次又一次的说着该赔偿的，可是我觉得，有些牵强，他放空自己。这一刻，他觉得她活的姿态洋溢，她没有委屈，也没有牵挂，就这样，断了和他们的联系，哪怕被别人，说成不孝的名头，她都不在乎。她闭着眼睛，轻轻的流泪，腾栎说，别想太多，我们就这么好好的旅行一次，也是难得的，琉璃笑着说，是啊，其实，我自己也是一个很讨厌的人，没有办法，放开世俗，我也背不起，那些可怕的名誉，以及，他们养育过我的恩情，我注定，只能活一次真正的自己。除非，我在这里死去，腾栎笑着说，傻瓜怎么会呢？我是你的幸运，我在这儿，你怎么会死？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别老是想着去死，琉璃很开心，他们拍了一张照，一张琉璃飞舞的头发，披着红色的披肩，一件黑色的裙子的照片，很漂亮，真的很漂亮，琉璃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这么漂亮，她亲吻着相机，然后，对腾栎说，我想要自由，我是一个爱自由的人，可是，我得不到自由，就像一个很淘气的孩子，想要翻出窗，看看窗外的风景，可是那扇窗，钢铁坚硬，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自己的灵魂放出去，可是怎样将自己灵魂放出身体，唯有死去。腾栎看着她，笑着说，干吗搞得如此伤感呢？我们都要好好活着，等到你嫁给我的那一天，我们，就真的跟你的不是父亲的父亲，断绝关系，我们去一个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多好，就像现在这样，他们也找不到我吗？是不是，其实你不是个狠心的女孩。她知道，他们也是被逼的，被生活所迫，可是，他们被生活所迫就应该来迫害我吗？琉璃心里这样想，然后心一横起来，她纠结不住，难过，崩溃，她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是，他想要活成自己，想要活成的样子，他对腾栎说，我小时候想拼命的长大，因为长大了，就能够开心的，或者远离他们，可是，我想得太多了，为什么会想太多？因为我自己没能活成想要的样子。琉璃和腾栎看着蓝天，腾栎说，我也没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我连自己想要的样子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他们相视而笑，拥抱在一起，就看着天空，他们的眼里，都是泪水，因为这一刻，他们得到了，想要的自由。

睡醒了的腾跃，摸摸床边，什么都没有，他惊醒了一下，起身发现，琉璃所有的行李都还在，可是人却不见了，却又感觉什么都不见了，腾栎有了不祥的感觉，他疯狂的打电话，疯狂的打电话，疯狂的喊，疯狂的叫，没有人回答他，他问旅店的老板，老板说，那个姑娘啊，她昨天晚上，四点多的时候，就走了，我问她去哪儿，她笑着说，去找回真正的自己，我还想着，这姑娘怕是生病了吧，怎么了？她没有回来吗？老板说。腾栎摇摇头，他不知道，琉璃会去哪里？人生地不熟，也没有拿上什么行李，终于，他在出门后，右拐的早餐店，看到了琉璃，琉璃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笑着对腾栎说，“看，我拿的钱，买了这些东西，我想好好吃一顿”腾栎摸着她的头，吓死我了，你在就好，你在就好。琉璃说，“腾栎，我们住在这里吧，或者住在离西藏不远的地方，我不想回去了，我昨晚思索了一晚，我欠他们的早就还清了，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我觉得在这里，我很平静，平静的，只剩下呼吸，和自由了，得到这片刻的安稳，我觉得很不容易，至少，让我们去找一份工作，然后，去做个什么小一点的生意，或者开一家饭店，属于我们想要吃的那种饭，不是只有牛奶和奶酪的，还有鸡肉，还有米饭，还有辣椒，还有白菜，还有土豆，还有我们想吃的东西的饭店，然后，让这些到这里来旅游的人，能够吃到一口热饭热菜，至少，不要像我们这几天，只能吃奶酪，只吃羊肉，这样不是挺好的嘛，或者我们开一个奶茶店，好不好？”她用恳求的眼光，看着腾栎。腾栎无法拒绝她，他对琉璃说，“亲爱的，我们没有资金，这里离城市太远了，我们怎样把这些材料运过来呢？”琉璃，想了想说，开大卡车，我们开一辆大卡车，运一些蔬菜过来，一定能很好的能把我们养活的很好，我不想回去了，我觉得我回到城市就要窒息。腾栎眨了眨眼说，如今我的银行卡，只有两万块钱，我们没有大卡车，也没有房子，我们该怎么办呢？琉璃说，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挣的，至少，能够攒够一辆大卡车的钱，好不好？腾栎说，你为什么突然就这样想着呢？琉璃挽着他的手，走到楼上，放下东西，脱下衣服，挂在窗口。“因为，我爱这里，同时，我不爱城市，我不想让它把我的下半生，再给圈养起来”腾瑞说，这件事情，让我好好想想吧，好不好？琉璃说，好我的幸运。

琉璃可能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腾栎，腾栎对她宠爱有加，，只要是琉璃情理之中想到的东西，腾栎都会满足她，他们都是没有父母的人，所以，腾栎没有牵挂，而琉璃有着那个不是父父亲的父亲，管束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放开了。过了许久，腾栎对琉璃说“好啊，琉璃，今天，我就出去找工作，可是我们都得出去租房，你不可能跟我一直住旅馆的”琉璃说:“房子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布达拉宫不远处，有一个庭院，那个院子是荒废的，如果，我们能够找到这家房子的主人，告诉他，我们租下来，或许他会同意，然后我们再去找工作，我们就定居在这里。腾栎说，好是好的，我们先适应几个月，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去，好不好？这也是我唯一一次给你提的要求，这一次，你不可以在跟我扯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答应你这些事情，而且是这么大一件事情，琉璃笑着说“好，我答应。”

五年后，一家叫做味觉和自由的餐馆，开了起来，很多藏区的居民都来了，来恭贺这家餐馆，因为，他们是汉人，他们为这里带来了一家，中原的餐馆，很开心。他们放了鞭炮，跳舞，他们杀了两头有牛，用大锅炖了起来，这里的夫妻向藏区的居民，保证，他们一定会认真地交税，然后，一间汉人上的厕所，而不是在哪里，不知道现在干什么一样蹲着上，他们看着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他们已经很黑了，和藏人没有什么区别，和藏人一起交流，一起玩笑，无人管束，自由，平静。腾栎搂着琉璃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嫁给我？”琉璃亲了一下他说“你想取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