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过年回家
二零零八年，腊月二十六。
过年了，安县辖下的乌蛮镇，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
好多年没有回家了，家乡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尤其是镇政府大楼，修得好像一个暴发户，让周边的街坊邻居觉得十分的压抑。
路大有参加了史筠妃的丧礼后，顺便回家。只见他穿着一身民工服，骑着摩托车，带着大包小包，很拉风的穿梭在家乡的大街小巷。他逢人就笑着打招呼。只是有相识的人爱答不理，很不给面子；有很近的亲戚朋友，干脆冷嘲热讽；只有那讲面子的人，还能漫不经心的寒暄几句。
人情如此淡薄，只因路大有出生贫寒家庭。
“大有回家了啊！”这个老大爷却很热情。“你家今天杀猪了，估计你老汉知道你要回来。”
路大有笑道：“吴伯伯好！”
吴伯伯很高兴：“这娃儿，嘴还是小时候一样甜！”
路大有道：“因为小时候在您家吃了很多的糖啊！”
“哈哈哈……”吴伯伯被逗得开怀大笑！“有几年没有回家了吧？在外边还好吧？”
“还好还好！”路大有道：“没饿饭！”
“没饿饭好啊！”吴伯伯感慨道：“这娃儿，可真不容易啊！快回家吧！你家里估计已经做好午饭，就等你了。”
“吴伯伯再见！”路大有骑车走几步，想起什么，回头对挥手的老头子道：“吴伯伯！”
吴伯伯疑惑道：“大有你还有什么事吗？是需要帮忙吗？”
路大有道：“吴伯伯，我没事。这不是过年了嘛，我也没来得及买什么礼物孝敬您，这里有一个红包，希望您老人家笑纳！”
“红包！”吴伯伯有些惊讶，看这小子一路招呼乡亲，没见他给谁红包啊！到我就有红包了？“孩子，你在外挣钱不容易，心意我领了，红包就算了。”
路大有笑道：“别人我可以不给红包，但是您老人家的红包，我是必须要给的。您收下，这是我这个做大侄子该孝敬您的一点儿心意！”
吴伯伯勉为其难的拿着红包，犹如烫手山芋，惴惴不安的道：“大有，给伯伯说，你是在外边发财了吗？”
路大有笑道：“包了几个工地，争了一点小钱。”
吴伯伯激动的搓手说：“好好！你这娃有出息了！”
“走了，吴伯伯！晚上请您老到我家里喝酒！”
路大有上了摩托车，发动就走，归心似箭！
“好好！”吴伯伯目送昔日那个调皮的小娃娃走远，才笑道：“多不容易的娃儿啊！”
“他有什么不容易了？出门之前借我二十块钱，至今还没有还呢——这个打烂账的！看他一身邋里邋遢的民工衣服，估计在外边也没有什么出息了！那钱我都不好意问了。”这人的心态太狭隘了，二十块钱的账记到今日，估计是他自己没什么好的前途。如今心里是严重扭曲了，也不希望别人好过。
“大家乡里乡亲一场，你不要这样子奚落人家嘛！他人是不好，可也没有让父母饿饭，算是争气了。是大孝子啊！”
一个汉子鄙视道：“切！你老人家这会儿净给他说好的。他给红包很大吧？”
“红包多少我都不在意，那是他有这个心意，我就觉得够了！”吴伯伯道：“我对你这娃儿也好的，逢年过节的，你能给我老头子发红包吗？”
汉子即刻嬉皮笑脸的狡辩道：“我不是没挣到钱么。等我挣到大钱，一定给你老人家包个大的，比路大有的还大。”
切！他红口白牙说得天花乱坠，就没见来点实际的！
“路大有究竟包多少红包？”一个妇人有些好奇，也很八卦，就想知道一个不被他们待见的破落户，在外边鬼混几年回来，能对吴老头大方到哪里去。
红包打开，里面只有两百元。
“切！就这一点啊？”围观的群众大失所望，“真抠门！”
这就是小人心思——
吴伯伯笑道：“你们以为外边挣钱容易啊？那孩子挣一点辛苦钱，能想到我这个老头子，已经很不错了！”
围观的人除了心态不平衡外，倒也没什么大毛病。
我们所说的小民心态，就是自己不努力，只会八卦他人，拿比自己还落魄的人来开刷，以满足自己那点可怜的优越感。
吴伯伯准备把两百元钱装回红包，不经意抖了抖，一张乌黑的卡片儿突然掉在脚边，急忙捡起来道：“这是什么东西？”
汉子扭头看看道：“是一张购物卡吧。”
妇人倒是有些见识，“啊！是义达杰利超市的贵宾购物卡！”
吴伯伯惊疑道：“什么卡？”
妇人即刻热心的解释道：“有这贵宾购物卡的人，去义达杰利任何店铺，会被高规格接待，买东西不但打折到你想不到，还会包吃包住，包送回家，”
“是这样啊！”吴伯伯顿时紧张道：“办这个卡得花不少钱吧？”
“有钱都买不到。”妇人道：“听说是义达杰利超市为贵宾量身定制的。”
吴伯伯急忙道：“那么，这卡片既然如此贵重，肯定是大有装错了，我得还回去。”
汉子也惊疑道：“这卡不能是路大有的吧？看他那穷样儿，在外边能吃饱饭，估计就不错了，有能耐认识什么大人物了吗？我不信义达杰利的老板会把他当贵宾，除非他疯了。”
吴伯伯道：“万一是他老板要他保管的呢？”
“有可能！”心太狭隘的男子点头道：“我说嘛！他怎么能有这样的贵宾卡呢！”不平衡的心态又可扳正了，真是心满意足啊！我没有出息，你这个借了我二十块钱的破人，就不可以比我有出息。
吴伯伯道：“晚上就去他家还他。”
妇人再看看贵宾卡，道：“吴伯伯，你可以不必还了。”
吴伯伯疑问道：“怎么说？”
妇人耐心解释道：“这卡片上有你的姓名，还有家庭住址和身份证号码——你快确定一下吧！”
吴老头闻言，又吃了一惊，连忙拿身份证对比，不可思议道：“真是我的身份信息啊！怎会这样？”
心胸狭隘的人又不乐意了，凭什么？“我不信。”
也帮着仔仔细细的核对，直到确实没毛病，才不得不接受打脸的现实，“吴大爷，你的身份证信息已经泄露了，赶快报警吧！”
吴伯伯可没有那么傻，是不会轻易受他蛊惑的，“定是大有早起了心思要关照我这老头子！只是今天巧遇，这就给我了！”
汉子也看看卡片，疑问道：“那路大有真的在外边发财了吗？”
“不可能——”心胸狭隘的男子很不甘心，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吴伯伯的心态就是与众不同，真心的道：“大有发财了，发财好啊！”
这句话引来的不是善意的附和，而是人们心智扭曲的忌妒。凭什么有人稍微努力就能发家致富？而我们再怎样努力，依旧原地踏步？
走不出去的人，跳不开死脑筋的禁锢，当然会原地踏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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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车出了安县的主道，下了乡间道路。
一路冷着脸的古义在后座笑了起来，想家多年的他，终于是离家近了。
司机是个很精神的帅小伙，叫小豪，曾在部队运输大队当兵。古义决定退役返乡时，他也跟着退了役，一直在古义身边做助理兼职司机。
古义突然道：“小豪，前边有情况，叫他们停车戒严。”
司机小豪一惊，赶紧道：“好的，义哥！”
毫不犹豫的按下了警报。
嘎！
嘎！
……
跟随而来的五辆吉普车停在路边，二十个紧身装的汉子们纷纷下车，拔出仿真手枪跑步到吉普车边，神经紧绷的监视着前方。
重申：在中国，退役官兵不能持枪，保安就更没资格有枪了。
古义这些战友和保安所用的都是保安级别的器械——经过他改装的气压手枪。是有威慑力，杀伤力弱那种。
李佳佳、许灵月坐在车中，顺着这些小伙子看着前方，也感觉如临大敌。
身边那个萝莉模样的姑娘，被这阵仗吓得快要哭了，“我说不来，大表姐，小表姐非要来，这下好了，我的小命就要没有啦！妈妈啊！爸爸啊！”
两个大女子赶紧安慰她。
结果故事峰回路转，当大家看清楚了前面所谓的危险，顿时瞠目结舌！
只见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农赶着上百只的羊过了马路，扬长而去，害得大家虚惊一场。
许灵月怒了，立即起身疯狂的捶打古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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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蛮镇，小牛村十组的头上，一片竹林下，庇荫着一个三家人的大院子。房屋虽然有些历史年月了，但是在主人的日常修葺下，倒还是旧而不破。
左边住的是一个孤寡老奶奶；右边住的是路大有的二爸一家人；正屋便是路大有的家了。
路大有停好摩托车，进家院里，见到了白发苍苍的父母和弟弟妹妹，真是高兴啊！
爸爸路西平，妈妈南学恩。
那杀猪正是二爸路大海，洗菜的是二妈方艺。
闲扯几句后，路老爹想着儿子既然回家了，就与他说了家中实情：“孩子，你不是打电话说要我去亲朋好友借点钱盖新房子嘛！我想想也对，你这孩子今年满三十二岁，也老大不小了，该把李家的女子娶进门了。我自己也有点积蓄，加上你这几年寄回来的钱，再去亲戚朋友那里借点，我们小院这三家人一起修个像样的小楼应该够了。可不能
委屈了人老李家的女子！”
路大有点头称是。
砍猪骨头的二爸苦笑道：“你爸与我家商量好了，一起修房子划算一些。就是我们家借钱也有些困难！”
路大有不言不语，心中却已波涛汹涌了！
别看他表面是一个集团的大老板，表面风光的法人代表，实际所挣的钱并不多，加上做慈善，捐学校后，所以个人的账上只能勉强维持小康生活。元月集团的资金虽然有很多，他可不能也不敢挪做私用，所以才会想到借钱修房子以解眼前的急。
“你在外边做生意不容易！”路老爹沮丧道：“我和你妈都商量好，打算厚着老脸皮挨个亲戚朋友那里开口，说好隔年就还——现实是我们不仅仅没有借到钱，反而被他们百般的冷嘲热讽。你外婆、两个舅舅还说你坏话……你妈妈气不过了，也对你外婆和舅舅他们说了狠话，今后老死不相往来了。”
路大有道：“都是钱害的啊！”
二妈道：“为了修房子，我家亲戚那边去了，也没有借到几个钱。”
二爸道：“亲朋好友都知道我们家以前的光景，谁都怕我们借了钱，还不起——却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大有是大老板，已经还得起他们的借钱了！”
路大有道：“何必呢？”
一只橘色的胖大猫从路大有脚边准备溜过，不想他一见惊喜，即刻眼疾手快的按住，抱在怀里爱护。大胖猫顿时失去自由，就剧烈挣扎，奈何这个陌生的家伙手劲大，它实在脱不了身了，只得喵喵的叫，然后委屈的样儿让人好笑。
儿子喜欢猫，路大娘见怪不怪，只道：“少了几个嫌贫爱富的亲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儿不要灰心。只是现在房子没修成，你那个媳妇不答应嫁可咋办啊？”
路小妹摸摸猫头才安抚它下的暴脾气，闻言气鼓鼓的道：“是呀！是呀！就上个月，媒人给二哥介绍了一个姑娘，来家里看了一眼，撒腿就跑——我们家有那么可怕吗？”
路大有倒不担心李佳佳会嫌弃自己家，只摸摸二弟的头，笑道：“抱怨哥哥为了做生意，做慈善，不顾家里吗？”
路二摇头道：“我不知道。”
路大有呵斥道：“你是爷们儿，给我振作点，咋们家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路二道：“什么时候会好起来啊？我至今一事无成。你是
大老板，却一直不愿意给我这个弟弟安排个职位。”
“你就是个吃不得苦的人，拈轻怕重，从小就不好好读书。”路大有道：“我虽说是元月集团公司的大老板，也不能任人唯亲，其他股东都看着我呢。你要是
真想有所作为，就给我踏踏实实的学一些本事。”
路老爹和路妈妈没什么文化，虽然都知道儿子在成都做生意，却从不了解他的事业究竟有多大。他们一辈子苦惯了，简朴惯了，所以儿子每给一份钱都不会乱用，以至于在世人面前依旧是一副寒酸的模样。
不是他们老人低调，要故意隐瞒家乡的亲朋好友，实在是不想为儿子添加不必要的人情世故。儿子所挣的一分一厘都是辛苦换来的，有些亲朋好友实在是不想因为金钱而来往。
二○一九年一月九日
二○二一年二月二十七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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