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我的故事

09.我的故事

多多和白麟并排坐在小屋内的床铺上。屋顶凉嗖嗖的，为了不让多多好不容易好转些许的病情再度恶化，于是白麟将他带回了屋内。

“队长，到底什么事儿啊？事情很急吗？关于什么？”多多靠在柔软的粗布枕头上，半歪着脑袋看着对面的白麟，开炮似的抛出一个个问题。

白麟静静地坐在一边一言不发，月光透不进的房间内为他灰白的头发笼上一层阴影。他几次开口好像要说什么又数次欲言又止，最后迎着多多困惑的目光，好似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多多，我们来聊聊这场灾难吧。”

“诶？”多多不明白白麟的意思，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聊这个？”

白麟扯了扯嘴角，舒展的眉眼总是隐藏着的忧郁隐约透出了些许。他好像没有听见多多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第一个丧尸出现大约在六个月前的一个小镇附近，当时仅仅被认为成是暴动，政府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而将这事儿压了下去。”

白麟顿了顿，转向多多，问道：“我说得对吗？”

多多摇摇头，下一秒又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队长，你忘啦？这些事我根本不知道，不对，是不记得……”

“唉，瞧我这记性。”白麟抱歉地笑笑，接着道，“他们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这是噩梦的开端。这个丧尸病毒是带有极强传染性的，不到一周，一个小镇便彻底沦陷，而且周遭地区也难以幸免。政府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采取行动。”

“可他们对这丧尸病毒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们的镇压完全无效，派出的军队也只是徒增丧尸的数量。丧尸呈几何倍地增长，先是一座城，再是一个省，接着是一个国家，最后……”

“丧尸遍布了全世界。”

“天哪……”多多发出一声惊叹，由于记忆的断层他对丧尸的出现到爆发的过程全然不知如今只是听听都觉得骇人，“只是半年，整个世界就……”

白麟小幅度地微微挥手示意多多安静：“在丧尸出现的第一个星期，人们还是各忙各的，生活规律并没有被打乱。那时候，第一个沦陷的镇子也还算平和，那镇子的名字叫丘枫镇。”

听到“丘枫镇”二字，多多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下，记忆深处的什么东西轻轻颤动一下，同时头部突然隐隐作痛。多多不禁捂着太阳穴低声呻吟。

善于察言观色的白麟注意到多多略显难看的神情，连忙扶着他问道：“多多，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你先休息休息？”

多多摆着手摇头拒绝白麟的提议，示意他接着说下去。每当多多思考和封尘的记忆相关的事物或者尝试回忆都会头痛，但出于对那段记忆的好奇他从未抗拒。

白麟点头，继续他的讲述：“有一辆通往西郊的列车，是x月2x日的，班号是C–0529……”

C–0529……多多低着头小声默念这串号码，十几秒后才猛地想起他在听白麟讲话。

抬头望去，只见白麟双眼望着对面墙纸剥落的墙壁，空洞的眼底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已满盈，由于多多的分神，刚才白麟说的话他一个字儿也没有听进去。

白麟对多多的分神也全然不知，仍道：“谁知道，那混上C–0529号列车的感染者身上的病毒忽然就发作了，病毒很快在车厢内蔓延，由于政府的隐瞒他们对这病毒一概不知，乘客们死的死逃的逃。”

虽然记不起来关于这列车的任何记忆，但亲眼见过丧尸撕咬无辜之人的场景的多多不禁为逝者默哀。

多多看着白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白麟讲完那句话后便一言不发，但多多清楚地听到，白麟轻轻吸着鼻子的声音。

“多多，我记得你听到列车号码的时候走神了。”白麟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多多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白麟对他的走神是知晓得一清二楚，他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对不起啊队长，我觉得这个号码有点耳熟，所以就……”

不等多多说完，一双有力的大手想两只钳子一般死死抓住了多多的双臂，白麟那双乌黑的瞳仁死盯着多多惊异的面颊：“这就对了，多多！”白麟的声音有些发颤，往日低沉的声线现在却拔高了不少，“你和那辆列车一定有联系！”

多多被白麟抓到了伤处，疼得龇牙咧嘴：“队长，你放手……”

白麟好像没听见多多的话似的，一手仍死死地钳着那脆弱的手臂，一手在口袋里掏来掏去，动作因急切而显得慌乱。本来几秒就可以完成的动作不知为何他持续了十几秒，一张照片赫然出现在了多多眼前，同时松开了抓着多多的手，“多多，你看看，看看这个人，你有没有见过他，嗯？”

多多活动了一下生疼的手臂，看向眼前的照片上的男孩。

那男孩十五岁上下，面相颇为俊秀，眉眼间的稚气和那双明亮的褐色眼睛很是相配。

“他是谁？”多多抬起眼帘问道。

白麟轻声道：“你对他有印象么？”

多多思考片刻，却毫无任何头绪，一闪而过的景象扑朔迷离像极了800度近视却不戴眼镜，连轮廓都看不清晰。最后很快便彻底消失，多多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没有。”

“是么……”白麟轻叹着，没了下一句话。

“队长……他是谁啊？”多多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麟撇了他一眼，道：“他是我的弟弟，叫白晨。因为这场灾难，失踪了。”说着，白麟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和打火机。白麟吸了一口，过去很长的时间才缓缓吐出一缕。烟雾缭绕在狭小的房间里，朦胧而令人沉醉。

多多不再言语，他并不知道白麟那个弟弟白晨现在怎么样，也许还活着，也许……那个最坏的结局，多多怎么也不想让它出现在脑海中。

“多多。”白麟冷不丁叫了一声多多的名字，“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

不等多多回答，白麟便吐着一缕烟圈开口了，声音在幽静的环境下显得空灵，语调平淡却又犹如涓涓细流般流进心田：

“那时候……我初三，刚刚中考完。具体成绩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某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一天，家里失火。我和阿晨，也就是我的弟弟，我俩侥幸活了下来，其他人……”白麟嘴角抽动几下，才道，“都死葬身火海了。”

“我抱着只有一岁的阿晨，望着那片熊熊燃烧的火海。什么都没了。亲人，财产，未来，都毁在了那片该/死的火里。我只有阿晨了。我带他去了一个远方亲戚家，勉强收养了我俩，并把我家的遗产转移到了他们名下。至于高中，上了哪一所我也记不清了。”

“自从我和阿晨来到那个亲戚家，很奇怪的，正好碰上股票不断大跌，他们亏了很多钱，他们觉得，我和阿晨就是两个扫把星。”说着，白麟又吸了一口，烟草的气味充满了鼻腔。

“我上大学的钱他们不肯出，只有高中毕业文凭我勉强找到了外卖员的工作。”

多多听着有些不满，不悦地皱起眉头，道：“股票大跌又不是你的错，而且他们又怎么可以把属于你的遗产归为他们自己呢？”

白麟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知从哪吹来一阵清风，削弱了淡淡的烟草味儿。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这是人之常情。他们没有孩子也不太会带阿晨，我因为要照顾他学业也没怎么顾及。出钱供我上学倒不如说是浪费。”白麟说着，眼圈也红了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却不想呛得自己连连咳嗽，眉眼间的那副忧郁在枯槁的灰发的衬托下更显突出。

“大概是23岁时，那时的生活很烦，送外卖总是会迟，还可能收到差评。我染上了烟瘾，一天一包地抽烟，就这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体检检查出肺出了毛病，我没怎么放在心上，报告也给丢掉了。谁知道阿晨他竟然知道，态度很强硬地逼我戒掉了烟瘾，现在也只是偶尔抽上一两支。”

“还有啊，也是那段时间，我总是失眠，买了好几盒安眠药，有天晚上吃了几粒没什么用，又拿酒想把自己灌醉，就这么昏昏沉沉的，我还真睡过去了。”

多多惊道：“队长，酒和安眠药不能一起吃啊！会出事的！”

白麟哭笑一声，点了点头：“确实，如果不是阿晨发现，我早就去见上帝了。”

一股心酸从多多心中涌出，他怎么也想不到队长的过往竟如此辛酸坎坷。视线恰好停留在白麟那一头如同老年人的灰白的头发，想必那也是苦难的生活在白麟身上留下的烙印吧？

“阿晨他很贴心，我出事住院的时候，一直是他照顾我。心情不好时也是他安慰我，虽然我没有尽做一个哥哥的责任，但他从来没有怪过我哪怕是一点点……我现在还记得他熬的粥，味道真的很好……”说着，白麟鼻子酸得难受，盈眶的泪挂在眼角即将滚落。

“虽说阿晨长大后很贴心，但他小时候可是个大坑货，你猜猜，他做了什么？”兴许是说到高兴的事儿了，泪被白麟憋了回去，鼻头上的酸涩也缓解不少。白麟朝着多多眨了眨眼睛，一双眼睛弯成了一弯新月。

多多猜不到，只得摇头。

白麟笑了一下，道：“我刚刚去远方亲戚那时那儿的人还和我不熟，我虽说只有15岁，但看起来怎么说也满18了。阿晨才1岁，刚会说话。一个大妈问我这孩子是谁，我刚想回答她时，你猜怎么着？”

多多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期待白麟接着讲下去。“那个大妈牵着一只狗，名字叫巴巴。阿晨有个习惯——学别人说话，之前听见大妈叫狗的名字，也跟着说：‘巴巴，巴巴！’”

“那个大妈看着我的表情当场就变了，立刻牵着那只狗巴巴迈着碎步走了，嘴里还说‘现在的年轻人啊……’这小罪魁祸首更过分，一个劲儿地叫‘巴巴’。晚上换尿布时还……唉！害得我专门去网上搜了怎么换尿布！”白麟讲到这一段，自己便笑了出来，之前的阴郁一扫而净。白麟虽然嘴上说白晨是个“小罪魁祸首”，但眼中笼着的一层温柔表明他根本没有怪白晨一丝一毫。

“哈哈哈哈哈！队长，原来你的贤惠是从那时候养成的啊！”多多笑得肚子疼，一手指着白麟一边道，“而且你才15岁孩子就1岁了，英年早‘啪’啊哈哈哈……！”

白麟无奈地看了多多一眼，道：“你这个小屁孩，怎么这么不纯洁！”

多多仍然狂笑不止，若是唐晓翼在这儿，早把这小不啦子奚落得体无完肤吧。唉，为什么他白麟队长就是学不会呢？

白麟讲烟掐灭，烟草的味道逐渐隐没在了空气中，取代而之的是清新的空气。白麟以一句颇有深意的话结束了他的故事：

“我觉得，人活了一辈子，却总是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被上天垂怜还是厌弃。我啊，怎么说也是后者吧？都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但只要内心有光，总归是天堂也可以设在地狱的，你说是吧，多多？”

“嗯。”多多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认同白麟的观点。

“哈——”白麟打了个哈欠，“我先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把椅子跟前，坐在上面沉沉睡去。

多多睡不着。

白麟讲的事情多多一定有所耳闻，不然紧锁着失去的记忆的大门的锁又怎会轻微颤动？多多绞尽脑汁去思考它们之间的联系。

丘枫镇，列车，C–0529，名叫白晨的少年……无数琐碎的记忆碎片看似毫无干系实则可以拼出一副完整的拼图。而多多则是在观察这几片碎片的花纹和形状的联系。但渗透在全身的痛楚不断侵蚀着他的思考能力，最终多多不得不轻叹着妥协，才惊觉自己浑身已被湿哒哒的汗水浸透。

夜很深，很静，只有一旁座椅上白麟轻微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嚎叫。

那成为了那一夜唯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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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多多：唐晓翼，你是狗吗？

Hi，集美儿们，你们有没有看过我上一个坑《你是我的兄弟》呀？

白麟：你们做梦也想不到，我在《兄弟》里是个万人恨的反派，和“贤惠”完全不沾边。而且，那里面的男主晨某在《末世》里也有客串！

白晨：没错就是我。小白毛你讨厌我是吧？《末世》里投胎当你弟弟！

多多：……你就是个当弟弟的命。

白麟：对，臭弟弟。

白晨：……没爱了。

白麟：你还好意思说，你害得我差点被大妈误以为没成年就和女孩papapa！

白晨：活该！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