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姐姐】

在别人看来我的姐姐是一个泼辣又小气的女人，总是喜欢斤斤计较，嗓门扯的老高就为那几元几角与商贩吵得不可开交。可是，我并不怎么认为，我认为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大方又温柔，体贴，虽然有的时候比较啰嗦，但是都是为了我。

“有毒啊，姐姐出去工作了，在家要乖啊，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知道吗？有事就打电话，我不在可以找邻居阿姨帮忙……”

瞧，她又在这里啰里八嗦了，每天都重复一样的话，总是说外面危险，在家要好好待着，其实你自己也胆子很小，几乎也没出去过，总觉得她是过于担心了。

顾有毒知道了姐姐，快点去上班了

你把姐姐推出门来，催促着她赶紧去上班。其实你那时候也才不过，刚刚上初中的年龄，总觉得这些话十分的厌烦，巴不得姐姐天天上班。

“我知道你也不爱听，但是你一定要注意这些，好了，我回来会带你最爱吃的东西，记住要好好照顾自己”

姐姐走的时候雾气才要慢慢消散，夕阳在慢慢往上升，鸡打鸣也没过多久。看着姐姐渐渐消失的背影，总觉得她很厉害，无所不能。

月亮已经出来很久了，天上的黑云渐渐的变多了，要下雨了，可是姐姐还没有回来。雨点淅淅沥沥的下，打在破旧的屋檐上，我们那时候居住的房屋还有些漏水，我们总会买很多瓶瓶罐罐的，就是为了现在。从小雨点变成了倾盆大雨，姐姐终于回来了，她携着寒风和雨回来了，全身到下都湿了，但是她还是从怀中掏出了热乎的小吃，一点也没带上雨滴，干干净净的。

“等着急了吧，吃吧”

姐姐把东西递给我的时候，我能清楚摸到她手中上裂痕，那时候我才恍然之间想起，姐姐今年才刚刚17岁。

顾有毒姐姐，你吃我不饿

“姐姐早吃过了，要不然怎么才会这么晚才回来呢？你正在长身体呢，多吃点”

姐姐每次都会用这个理由敷衍过去，然后一脸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也奇怪，那时的我也没多问，乖乖的吃完了。其实仔细一想，这明显就是个谎言，家里这么破，连食物都没有，怎么又可能在外面吃呢？

有一天，好不容易姐姐早点下班了，不管她有多辛苦，我指着姐姐的鼻子问道。

顾有毒我爸妈呢？是不是你把我拐来这里的？为什么从小到大没看见过他们？你说呀！

姐姐看了我一眼，眼中似乎含着泪水，但她最后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好像就是印证了我的想法一样。我哭呀，闹呀，甚至还打姐姐。你姐姐带来的食物，都被我扔在了垃圾桶，刹那间我看见了姐姐眼中的惋惜与苦涩。姐姐一声不吭的被我打，怕我饿着，等到我闹完以后，又给我买了一份。我半夜起来的时候，我看见……看见姐姐从垃圾桶里面翻出来丢掉那一份，她狼吞虎咽地吃着。

经过那件事情以后，我疏远了姐姐不少，满脑子都恨。恨呀，恨姐姐，把我一个人拐到这里来，让别人有父母的关爱的时候，而你自己只有一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姐姐。

姐姐一直都没有解释，这种恨一直直到她死才知道真相。

那天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宇宙毁灭的时候，天好像全部黑下来了，太阳好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没有植物，没有生物，周围好像都是黑的，连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呼吸都喘不过气来，就像被拔了呼吸管，掉进了深海里，怎么游也游不上来，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天，姐姐带我去逛街，家里终于有点积蓄了，生活也渐渐有了好转，神明终于要放过我们了。走过马路的时候，我很开心，一蹦一跳的。姐姐在后面温柔的微笑着，还在不停的叮嘱着。

“小心点”

我一回头看见了这辈子都不能忘的画面。那辆车的车灯真的很耀眼，姐姐就在它面前，姐姐在那里微笑着。“砰”的一声姐姐像脱离了飞行的蝴蝶一样，被撞飞在空中，旋转，倒下。血液是那么刺眼，止不住的往外流，怎么停也停不住，染红整片马路，似乎马路都成红的了，明明。我们的距离就那么近，又那么遥远，仅仅只有几米，却隔着星河，隔着生死。

顾有毒姐！姐！

我记不得怎么昏倒的了，只记得抱着姐姐的尸体哭了很久很久，眼睛都看不见了，再接下来眼睛一黑，什么都记不得了。原来啊，神明从来就没有放过我们。

那一年，我13，姐姐18

当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正是姐姐下葬的时候，我在家里收拾姐姐的遗物的时候，看见了一本日记，藏在很深的小角落里面。

7.23

今天，有毒问她的爸妈去哪了，我说不出来。我不能告诉她究竟去哪里了。如果告诉他，他应该会崩溃的。那个村子重男轻女，表面上说的是男女平等，其实女的根本就是生育工具，奴隶，发泄工具。我好不容易把有毒带出来逃跑了，虽然我们不是亲的，但是现在有毒就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我要让他好好的，像一个普通人快乐，幸福地活着。

顾有毒我怎么会这么笨啊，一个姓顾，一个姓崔，怎么就看不出来了呢？顾有毒你就是个混蛋！

我一边哭一边往下翻，越到后面越觉得自己混蛋，感觉自己畜生都不如。怎么能伤害对自己这么好的人呢？畜生都比你强。

8.1

有毒，喜欢吃街西的馄饨，下次一定要买。

8.4

今天找工作又碰壁了，说我学历低又没成年不要我。没事可以去洗碗，搬水泥，到时候又可以给有毒买吃的了。

8.12

今天又不小心受伤了，一定不要让有毒看出来，他马上要交辅导费了，我忍忍就过去了。

8.26

耶！今天有个老板说可以收我，太好了！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更好的照顾有毒了。

9.4

我被骗了，那个人是冒充的老板。现在仅仅只剩下几百块钱了。对不起有毒，你要辛苦跟姐姐过苦日子了。

……

直到最后一条，我终于绷不住了，一边哭一边扇自己的巴掌，扇得肿起来，嘴角渗血，眼泪混着血液流进嘴角。

11.23

终于找到工作了，已经有几万块钱的存款了。我再努力努力，就可以换个房子住了，到时候一定要买冰箱，里面放的有毒喜欢的食物，还有一定要买身新衣服给她，前些日子他看上了一件衣服，但是太贵了，没舍得给她买，我一定要努力赚钱，把那件衣服给它买下来。

姐姐从来就没买过新衣服，衣服总买大的，想着缝一缝又就能穿了。每一条都和我有关，到死姐姐恐怕都想着我。我怎么能这么混蛋，我不相信姐姐，还欺负姐姐，我真的是个畜生。

姐姐下葬的那天，天空中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棺材板上，风吹在树叶上，就像一首协奏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