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
一位黑发少年目光迷离，眼白已是黑色，天蓝色的双眸黯淡，闪着凶光。
慢慢的，少年似乎恢复了神智，看着地上的少女的还未冷却的少女的遗体发呆，目光中的凶光消失了，变成了懊悔。
少年脸上都是水渍，不知是雨水，还是刚流出的泪水。
目光涣散，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言之外，尽是痛苦。他的双手颤抖地握住少女迅速冰冷的手。
已经无法挽回了，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了。
连唯一的亲人也走了。
都是他的错，他就不应该活在世界上，不是吗？
1.
埃米出生在一个平庸的家庭中。
虽说家里没有什么钱，但他的父母也会用双手将他们姐弟养大。
埃米有一个双胞胎姐姐艾比。
对他特别好，什么事都让着他。
一家人生活得很好，也很幸福，埃米觉得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日子，后来的他，做梦也想回到那个时候。
若那天没有到来过的话，是不是他们就可以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吧？
但没有如果了，再也没有了。
他们那个小城镇有一个传说，说很早以前，有一个孩子，因为天生便没有左手，所以不受人待见，经常被人欺负。到后来，被人害死了，临死前，发誓要把所有欺负他的人，通通杀了。他成了恶魔，每每月圆之夜都出来攻击人。
但这个始终是传说，没有人能证明它的真假性，因为没有人被害过，而那时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失踪，惨死，无一例外。
久而久之，它也被人遗忘了，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个故事。
但是在艾比和埃米八岁那年，它灵验了。
埃米永远也忘不了那天，虽然那时的他年纪尚小，但那天对于他来说，打击还是太大了。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本来应该什么也不会发生的。艾比和埃米照旧在晚上九点按时上床休息了。
深夜时分，客厅传来了东西被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两个还在睡梦中的孩子。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充满好奇心的他们决定开门看看，但又怕被人发现一样，只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便透过门缝往外看。不看还好，看了两个孩子连声音也不敢出了。
客厅血流成河，所有的东西都被血染红了，地上倒着两个被啃食过的尸体，胸前都被开了一个洞，是他们的父母。
而外面还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没有左手，右手上沾满了血，正站在血泊中。
那个人舔了舔右手的血，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偏了偏头，艾比赶紧拉着埃米躺回床上。脚步声越来越近，正住这边靠过来，埃米大气也不敢出，心一直提着。
门开了。
“这里还有两个孩子啊。”埃米听见那人笑了，冷笑，让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太小了，要不留着以后吃吧？不过，等天亮了，他们会不会被吓哭啊？好期待啊。要不是在白天的时候不能乱走，我还真想亲眼看看啊。”
埃米背上都是冷汗。
“哎呀，”那人走到床边，沾着血的右手摸了摸埃米的脸，“邪气挺重，长得倒也很像之前的我，可以做个不错的容器呢。”
血腥味绕在鼻前，埃米有点反胃。
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然后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埃米沉沉睡去。
血红之夜，埃米也少了两个至亲的人。
2.
第二日一早。
埃米醒时，空气中仍有重重的血腥味，还有了一点淡淡的尸臭味，恶心劲一上来，便吐了。
“埃米，我们没有爸爸妈妈了……”艾比眼眶红了。
大概是因为昨晚被吓到了，泪水根本流不出来，而今天泪水再也止不住了，不断往外涌。
两个孩子抱在一团，从此他们也只有彼此了。
“埃米，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躲起来，不让他找到我们。”艾比的双手颤抖地握住埃米的手。
“好……”埃米一直点头。
他们逃了，也不知道家里后来变成什么样。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无能为力。
“埃米，你的后背……”那日逃跑前，艾比突然发现埃米后背的肩胛骨处，有一对恶魔的翅膀的印记。
艾比一直记得埃米的背上应该什么也没有的，而这个像是兀自出现的，显得有点吓人。
两人不禁想到昨晚那人走到他们床边说的话。
“姐，我不知道，我不是，不是恶魔！”埃米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
“你不是，不是，从来都不是……”艾比眼眶又一次红了。
自那日起，埃米开始抗拒与外人交流，连白日都不敢出现在阳光下，只愿躲在阴暗处，似乎阳光可以灼伤他。
他再也不喜光亮，像怪物一样活在世上，连艾比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两个流浪的孩子，有一天遇见了安迷修，一个比他们大六岁的少年，个子挺高，手上缠着绷带，对两人很好，还把两人带回了家。但艾比似乎向来不怎么喜欢他。
安迷修有点奇怪，总是在夜晚出去，一出就是一个晚上，回来时天已经亮了，胸前也一直戴着一个十字架，埃米每次看见那个十字架，都像后退好远。
有时，安迷修早上回来时，原本干净的衣服，总会沾上一点血渍，身上也总有一股血腥味。
“安迷修，你怎么回事，为什么都是晚上出去？”艾比不满。
“说了大概你们也不会信。我是除魔师，也就是斩杀恶魔的，那些一个个只会杀人的恶魔，多留一天，就会多一份危险。”像讲故事一样，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没有可信度，要是艾比他们没有经历过，大概也不会信，“不只有我一个人，我们组织还有很多人的。”
埃米有一个不安感浮上心头，他有些害怕。那些足以验证一个人是恶魔的所有的讯息，在他身上差不多都发生了一次了。而且……他有时闻到血腥味，都想去尝两口。
其他什么也证明在了了，倒是证明出了一个最不可能的——他变成了恶魔，及有可能在某一天夺走别人的生命的恶魔。
他突然想起了很早之前的那天所发生的事。
还有那个恶魔在他身边说的话。
所以，他变成了一个容器了吗？然后成了一个恶魔……
他不敢想下去。
3.
在埃米十三岁那年，生命中闯入了一个可以让他珍视一生的人。
那天，安迷修带回了一个少年，与埃米有七八分相似，有一头黑发，还有一双海蓝色的双眸。
安迷修嘴里时常念叨着“雷狮也真是的，凭什么要帮他照顾他弟”之类的话，但还是把他们三个照顾得很好。
埃米也知道了，那个少年叫卡米尔，比他大两岁。
虽说卡米尔看起来挺冷漠，而且不知什么原因，一年四季都围着一条红围巾，但对埃米格外的好。连自己所喜爱的甜点，也会分埃米一份。
埃米记住了他的好，记住了他待自己的温柔，心底也开始漫起对对方的喜爱之情。
他知道，这个人，他不概是忘不了了。
不过不到一年，卡米尔就被人接走了，听说是被他哥哥接走的，回去继承家业之类的，埃米再不舍，也不可能让对方回来了，他也没有任何理由让对方为自己留下。
世界之人，人生之长，而两人不过是彼此的匆匆过客罢了。
又何必再希望对方为自己而留下？
埃米也只好将这份对对方的喜爱藏在心底。
4.
在埃米觉得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时，卡米尔又一次出现了。
那时已经是两年后了。
对于埃米来说，那两年都是灰暗的，不仅仅是没有卡米尔，还有就是他体内的恶魔也已经压不下去了。
有时的他会在夜间失控，渴望得到血液。这时的埃米也没有办法，只好靠着自己最后所存的理性，为了不伤及他人就只有咬破自己的皮肤，吸着自己的血。
埃米身上开始有了一个个伤口。
安迷修也发现了他的异样，没有办法，不想看着埃米自己伤害自己，只好时不时去找一些生畜，将它们的血液取出，让埃米食用。
他对埃米下不去手。
那个孩子对于他来说像家人一样，像亲弟弟一样，而且从未伤及他人。
可光是这样对于埃米来说还是不够的，埃米开始失控，他需要人类的，那些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有一个夜晚，埃米真正的失控了。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钟声已经响了十二下，午夜时分了，天上的月亮，像是被血染红了一样。
埃米失控了，真真正正的失控了。目光不再像往常一样柔和，显出凶光，眼白变成了黑色，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是红色，像用血染红的一样。
埃米开始抓狂，开始砸房间里的东西，发出很大动静。
隔壁的艾比惊醒，走去开了埃米的房间门，一切与几年前几乎一样，一片狼藉，除了没有血腥之外，其他无差。
埃米似乎听见了动静，扭头看见了艾比。
“血，我要血！”下一秒，扑了过去。
对于现在的埃米来说，艾比是食物，其余什么也不是了。
艾比目中失神，正好被扑过来的埃米压倒，脖子传来刺痛感，然后是一股血腥味。埃米在吸艾比的血！
艾比不知怎么办才好，她现在面临选择，一边是自己至亲的人，另一边是自己的性命了。而现在正好又是安迷修出去的时候，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艾比还不想死，她必须活着，留在世上给埃米活下去的动力。
“埃米啊，你让我怎么办才好？”艾比强忍着痛意，抬手拍了拍埃米的背。
埃米的身子一僵，起身，看着她，有些失神，然后，有水掉在艾比脸上。
“姐，对不起……”埃米哭了。
埃米似乎还有控制不了自己，起身之后，开始撞墙，似乎想压下去想吸血的欲望。头上已经开始流血，但埃米很快意识到这样没有任何作用，压不下那个恶魔。
然后不顾艾比的劝阻跑了出去，夜已经深了，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也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在深夜里狂跑的少年。
埃米口中还有一股血腥味，是艾比的血，但他不想伤害她，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雨，开始下了。
埃米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慢慢停下了脚步。恶魔又一次压不下去了，目光中又一次出现了凶光。
没有任何办法了。
“这里有一只落单的。”一个声音响起，埃米往那个方向看过去，是两个少年，但埃米眼前都是红色的，根本不知道是谁在那。
“埃米？”但有人认出他了，埃米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在他眼里，这些都是食物。
“认识？”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少年问他。
“安迷修家的一个孩子，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是卡米尔。
“哦？是吗？”那这个便是卡米尔的哥哥雷狮了。
埃米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只想扑过去嘶咬他们。
“大哥，不要伤害他，他之前从来没害过人。”卡米尔皱眉。
“行吧，我自保，行了吧？”雷狮无奈，手中的剑也没挥出去。
但埃米却扑了过去，雷狮手中的剑还未收回鞘中，埃米就已经扑了上去。
“这不要命的吗？！”雷狮愣愣。
剑始终也没伤到埃米。
一个少女不知从哪跑出来，推开了埃米，而侧腰却被划伤了一道，开始流血。
“艾比？”一个个都不让省心的啊，卡米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唰”一把剑不知从哪飞出，向着埃米的方向刺去。
艾比不顾身上的伤了，往前又是一扑。
又帮埃米挡下了一剑，这次没有这么幸运了，这次，剑直插心口。
“怎么回事？！”雷狮惊了，哪里飞出的一剑？
艾比吐出一大口鲜血，往一旁倒去。
已经没救了，一击毙命啊！
卡米尔懵了，定定站在原处，没有动作，大脑一片空白。
如何告诉埃米可好？
而埃米却在这一刻清醒了，看着倒身边的艾比，还有插在她背上的剑，似乎都猜到了，双手颤抖地握住艾比的手。
都怪他，连艾比也害死了。
他没有亲人了啊！
再也没有了啊！
【尾声】
埃米失神。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大雨打在他的身上，打得有些疼。
他是不是不应该活着？
“埃米……”埃米听见有人叫他，一愣，转回头。
是卡米尔。
他是把他狼狈金看见了吗？还有他的恐怖……
看来那些感情还是藏在心底吧，永远地藏着。
永远也不会有说出口的那一天，对方也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然后，埃米的目光落在了卡米尔身侧的那把剑上。
是来杀他的吗？
恶魔和除魔师，还真是讽刺啊……
埃米猜到了卡米尔之前离开了原因了，他回去当除魔师了。
果然他再喜欢卡米尔都好，两人都明摆着没有任何结局。
一切都完了。
什么也没有了。
他一败涂地。
埃米开始狂笑，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在外人的眼中，他就是一个疯子。
“埃米，跟我回去……”卡米尔走过有，眼中有些埃米看不出的感情，更多的是有一抹怜悯。
不要，不要这么看着我！
埃米不想看他这样的表情。
东边开始有了一抹光亮，埃米才反应过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卡米尔也反应过来，也清楚地知道，恶魔照到阳光之后会灰飞烟灭的。
埃米太久没有见过阳光，之前的他只敢躲在房间里。
而今天，他想见一次。
“埃米！”卡米尔扑了过去，他这一生第一次这么做。
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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