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甲午，阿蓝上线)

王粤没有想到有一天连自己最疼爱娇惯着的那个妹妹……都被送走了，中华开始醒来了。王闽王粤，是内陆最南方，也是最早看到世界的那个地方。闽粤兄弟在这个世界狠狠地捅了一刀之后，完全爆发了潜力。只是这个代价太疼了，让两个少年成长为了上阵杀敌下厨做饭经商处世周旋样样可成。

海浪，一层又一层。王粤一次又一次的祈祷，护佑自己千年那片海，护佑子民们。仗打赢了，人也回来了，王粤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但他始终牵挂着子民们。

王月记得任氏双子，一个活泼，一个内敛，反正都像仰慕神一样仰慕着王耀。王粤名义上也算他们兄长，但王粤更喜欢和王蒙王黑一同。要说起来，王粤对他们其实应该是嫉妒。嫉妒他们拥有自己所缺失的那份爱，但现在八成也没什么用了，比起这个，还有个大麻烦……王粤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小腹，那里有了一个新生命。那是王粤出生以后第一次深切认识到自己的性别。虽然打击有点儿大，但他还是打算生下这个孩子----他的孩子，哪怕要背负上枷锁。

其时，1994年7月。经历了洋务运动些许恢复，至少保住这孩子是没问题了。这孩子是她所生，定然不是烦人，这孩子大概是他家子民折腾出来的哪个组织吧，但既然他准备生下这孩子，便要护他周全。

虽然，最后他也确实做到了。

齐聚山东观战长兄端坐座下，兄妹姊弟分站两旁。王粤拜了长兄。寻了个人少僻静处站在了王闽身边。腹中小孩是不满班闹腾了起来，王粤强忍下恶心。开打了！王粤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将疼痛忘记。但腹中的小祖宗仍闹腾着，让王粤时不时低下头。王耀一直记着本田菊，那陪他赏月，被他亲手抚养长大的那一个乖巧幼弟;如今，向他挥刀之人……又是谁？王月天生反骨，王桂内敛少言，王闽机灵温和……他家弟妹各有千秋，却只有本田菊像个真正的幼弟对长兄那样对王耀。敬畏，害怕，厌恶，反抗……只有本田菊像弟弟对兄长们一般。大炮枪声嘶鸣，好吵。早就不是天朝上国了，船沉人亡，苟且偷生。无人想过会有今日，如此败落。打不赢对方，几乎是随意即可歼灭。

王粤曾在开战前见过这场战争统领，是他家子民。“能胜利么？”

“殿下比臣更明白。”

“平安归来可以吗？”

“殿下人生而有命。臣决定不了命，但求死得其所尔。”

“正卿……罢了，你若想好了，我永远支持你们。”他又何曾不明白，只是他不想像陆秀夫那次一样失去。大宋10万男儿，挂着泪珠那个男童，看似温和书生……王粤不笨，他什么都明白。他做了万全准备，求自家子民归来。

“人谁不死，但愿死得其所耳！”这个子民，他出生于商人世家习过洋文，他热情向上曾向列强示威，他为国效力没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那是他亲自送走的一个子民。腹中小祖宗也不闹了，这浩荡天地竟失色了。在王粤眼中，一切都成了灰白。只一瞬，王粤眼中又恢复了光华。

“阿粤……”

“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如今之事，有死而已！”邓世昌声色清亮，回荡在这天地间。

王敏带着忧色看向王粤。“若我华人皆如此，何至今日？”王粤自家子民继承王粤一身硬骨头，宁死不屈。疼痛，撕心裂肺，血丝从王粤嘴角沁出，鲜艳无比。

王耀背上一道伤疤。“我曾有个弟弟引以为傲，亡于一八九四，墓志铭……在我背上。”从那道伤疤落在王耀身上前，罪已犯下。王粤血色已失，渐渐疼入骨，几乎立不住。王耀从坐上跌下，无人去扶。

“我立志杀敌报国，今死于海，义也，何求生为！”王粤从未如此无力，他救不了王嘉龙(港)，救不了王濠镜(澳)，救不了当年那位小皇帝，救不了邓世昌。最后邓世昌与欲救他未成之爱犬，共亡于水中。海，护佑了王粤千年，埋葬了什么？王粤跪下了，为他，为国之觉醒殉职第一人。所有人没有了动作，王粤只默默磕了三个头，腹中那小祖宗闹腾的一阵又一阵剧痛，但王粤没在乎。比起他所承受的那些痛苦，自己又算什么？至少王粤这么想着起了身，顺便把王护推开----对方正想扶起王耀。“如果自己不想站起来，别人怎么样都扶不起来。”南地尊者，生来薄凉。王闽叹了口气，似悲似叹。致远号沉没在了黄海口深处。王粤真正意义上什么都没有了。王辽被血屠，北洋水军几乎全灭，洋务运动完全失败……小妹王湾被割，那时这件事只是略略有个说法，但还是让闽粤心惊肉跳。当年王嘉龙王濠镜也曾有过，但王粤执着祈祷不是。

王粤肚子已经有些大了，但比起常人还是小了不少，毕竟当母亲那个身体已经偏弱了。加上压力过大等原因，让小孩子也不算太好。那时只有王闽，王桂知道王粤肚子里多了个孩子，也就这几个能管住他了。王湾从没和孙越正讲过当年王粤依着门回答他问孩子性别那个问题时，王要笑着抚着小腹。“我总感觉是个男孩，可能我因为一直想当个男孩吧……”王湾从没想过这个孩子后来当真是个男孩，还感叹过母子连心这种东西。王粤身子骨弱些，常吃什么吐什么。但从没见王粤抱怨过什么，比起家人们，他总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抱怨了。疼，疼痛侵袭了全身。

王粤去了香港，去找了他弟弟王嘉龙。王嘉龙长大了，成熟而冷静。对于他，王粤永远心怀愧疚，他是王粤的胞弟，被捧在手心长大。却成了别人战利品视若不存。王嘉龙幼时总笑的腼腆而青涩。如今却少笑少喜。毕竟是一衣带水，毕竟是相处千年，王嘉龙再见到粤姐时已是冬天。王粤穿了很多衣服，所有人都不知道王粤这瘦削身躯之下还守护着什么。

是1894年1月，王粤诞下一个男婴，在香港。随着男孩啼哭声，预示着一个新时代来临。小孩生来白净圆嘟嘟，甚是讨喜，一双蓝瞳继承王粤，却带着干净与天真。那孩子生来即可爱像个瓷娃娃般，王嘉龙总喜欢抱着他，却也总是抱不对，弄得小孩大哭。

可惜，总是留不久。当年2月，王月携带男孩归广东，这个男孩就这么长在南粤，长在王粤膝下。可王粤甚至还没能给孩子命名，便接到了又一个噩耗:王湾被割。

他在王闽怀中抽泣，素日温柔的兄长此刻也不断咒骂着本田菊。王粤几乎崩溃了。他家小妹，千娇万宠大了……怎会，怎会被割？“无主番界”“割让台湾”……最后王粤也未能救下妹妹。但他给妹妹指了条路。“阿湾，听着，总有一天我们会带你回家，很快。在此之前，你想报复，我想你一定可以不让他太安生。”王粤留不住王湾，闽粤心都碎了。但两人又有什么办法？他们快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王嘉龙:哥，你带孩子怎么那么熟练？

王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一直都在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