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中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知道意识一会清醒一会迷糊。
我感到整个人都飘浮在空中,在沉浮中又不知飘往何处。
我似乎做了很多个梦,零零碎碎却又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碎片。
我时而梦见第一次拥有意识时看到的费佳的背影,时而又看到我坐在那栋漆黑的大楼中看着太宰办公。
有时看见费佳牵着我的手去买拼图,可还没完全看清他的脸,又变成了太宰带着我毫无目的的逛着横滨。
我想这或许是走马灯,而我可能又快要死去了。
我并不害怕死亡,或者说,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我真正害怕的。
死亡代表的不过是我重新变成没有思想的程序,但我内心深处其实又暗暗恐惧着自己找不到那块拼图。
我害怕着自己永远也作为不了一个人类。
我以为我会再一次死去,出乎意料的是我的烧自己奇迹般的慢慢退去。
带我回来的那个女人似乎也感到不可思议,她用她那冰凉的手测了一下我额头的温度,又给我喝了一些热汤便再次离去。
我的病在几天后完全恢复,而我也惊喜的发现自己拥有的是一副真正的完整的人类身躯。
有温度,会饥饿,额头也不再存有那个黑洞洞的可怕伤口。
我是作为人类而存在于世。
唯一的不足是曾作为程序的我脑中的知识全数清空,我甚至连和周围的人交流都无法办到,其他人将这归为了这场大病对我烙下的病根,毕竟能够活下来便是万幸了。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家福利院,那个将我带回来的女人和他的丈夫经营着这里。
从他们对我的态度来看,这个身体原本似乎一直都生活在这里,而且似乎过得并不好。
那些孩童常会对着我说一些话,而从他们的态度来看那并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语。
但我并不在意,我听不懂他们的话自然不会在意,而就算能听懂也不见得会多在意。只是他们放在我身上的目光时常会让我感到不舒服,但也仅限于不舒服,这并不至于到让我去和他们发生争执,我也明白,发生争执时自己也并不会好到哪里。
院长毕竟不会关注到每一个孩子,每次分完食物时常会有孩子来抢走,而我只是沉默的看着他们抢走我的食物,他们的一举一动在我看来是如此可笑,而不会反抗的我却也在他们眼中是愚笨的。
好在我的饭量并不大,而院长有时看见也会帮我赶走那群孩子。
我就在这样饥饿的环境中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福利院来了新的孩子。
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似乎有排外的习惯,因此他们将对我的欺负转移到了新来的孩子那里。
我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是在饭堂里,那孩子就在那里沉默的看着那些人抢走自己的食物,哪怕那食物只是勉强能填肚子的一小块面包,在这里却也足够珍贵。
他睁着他那双紫红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那些人欺负的并不是自己。
我看到时第一想到的并不是原来自己平日里是这副模样,而是被他那毫无波澜的紫红双眸所吸引。
那暗沉的紫红眼睛里带有的不是愤怒,而是怜悯,仿佛怜悯着这些愚蠢的人类。
那是一双与费佳极为相似的眼睛,相似到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那是孩童时期的费佳。
只是想想也不大可能,而我所信仰的那个男人此刻定坐在黑暗的房间中敲打着一串串难懂的代码。
但这并不代表着我能够容忍其他人欺负拥有那样眸子的主人。
我第一次的,在这家福利院中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我像野兽般冲向那群嘲笑着他人的愚蠢孩童,我尖叫着,踢打着,甚至撕咬着他们。
他们显然被一向沉默的我的突然反抗吓到了。
他们不明白平日里受欺负却一言不发的我为何却在他们欺负其他人时发起了反抗。
男孩平静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波动,这是在疯狂撕扯其他人的我所没注意到的。
这场闹剧终在院长的阻拦下拉下了帷幕。
院长似乎对我提到了男孩的名字,可惜此刻的我并不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