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第一周目的故事

医院

大厅里的人行色匆匆，来往间伴随着几声咳嗽和焦急的喊叫，徒增烦躁

两位头发花白但打扮精神的老夫妇正抱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在前台咨询

小苏里趴在奶奶的怀里，高热烧的她小脸通红，睁着迷蒙的葡萄眼，奶声奶气地咳嗽，呛出几滴眼泪

在问清儿科和化验处地点后，苏爷爷安抚了小孙女几声，接过前台递来的就诊卡，和老伴儿往电梯走去

与此同时，电梯旁边的楼梯，一个小男孩儿小心翼翼避开比他高大很多的人群，一手举高点滴瓶，扎着针的手垂悬着，熟门熟路来到那对老夫妻刚刚咨询的前台，撞开隔板走进前台内部

郑号锡“护士姐姐，能帮我充个钱吗？在我的裤子口袋里，我的手机和智能表被妈妈没收了。”

护士“是号锡啊，你怎么生病了？你妈妈为什么把手机和手表收了啊？”

小号锡吸吸鼻子，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红着脸诚实地说

郑号锡“昨天下雨，我偷偷出去踢球了。”

护士熟练地充好钱，把卡递还，帮他举高滴瓶，听完他的解释后调侃道

护士“看吧，下雨天还贪玩，生病打针不好受吧。”

小号锡谢过护士姐姐

郑号锡“虽然不好受，但我喜欢医院！”

护士“胡说，医院有什么好的，我巴不得没人来医院。”

护士“走吧，我送你上去，滴完药去等你爸爸下班啊。”

小号锡乖巧地跟在护士姐姐旁边，没再反驳，他也没有撒谎，喜欢医院，因为它能让很多人康复，喜欢医院，因为能见到爸爸

他和护士走楼梯回到输液室，而下楼的电梯再一次打开，小苏里被爷爷奶奶抱着去化验科

佛说百年修得一次擦肩而过，命运的红线在此时就打了一个小结，绕得让人猝不及防

郑号锡和苏里，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千丝万缕，那剥离不及的缘分让苏易都啧啧惊叹，即便不是青梅竹马，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花样时光，最疏远的关系，也曾在一棵梨树下嗅同一朵花香

未曾被法则打乱秩序的时空里，还没有形成男女意识的年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远远看着，都让人感叹世间美好

可世上不只有美好

昨天下雨，今天早上的土地还有一阵刺鼻但好闻的土腥味

连路边的野狗都觉得清爽和干净，像是洗涤净了尘世

可朴智旻不觉得

他浇淋了一夜的衣服，依旧潮湿，但更痛苦的是跪陷在泥地里的双膝，他已经跪了块两个小时，腿疼得块没有知觉，更不要提刺骨的冰冷正在侵蚀着瘦弱的身躯

朴智旻感觉很冷，但没有他的心冷

离他不远处，躺着一把铁锹，一夜的工作让铁锹都有些弯折，可是它的使用者明显没有顾虑过铁锹的命运

因为他不敢停

他怕自己动作慢了，自己花了一夜埋葬的人就会被那群恶魔找到，让他灵魂致死都不能安息

他甚至害怕别人发现埋葬的地点，于是连坟包都不愿意堆砌，还不得不在坟之上将土踩实

朴智旻第一次知道，“打死你”这句话，这句听过不少次的话，是真的可能发生的

他第一次见被打死的人

他的19号，他的好朋友，他的保护伞，他的避风港，他的好哥哥

就那样狼狈地躺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七窍慢慢流着血，然后被雨水冲刷，混合着血腥气，最后消失，身体僵硬蜷曲，缩成在母亲子宫里的样子

怎么叫都不应，怎么哭都不回

朴智旻跪地乞求他不要死，悲恸一瞬间席卷了恐惧，以至于他忽视了僵硬的尸身，希望用自己并不温暖的身躯暖化他的19号

直到哭的眼泪都干涸，只剩下雨水的刺冷，那种恐惧才渐渐回笼，朴智旻才突然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向后爬去

他听到因为突然放手后发出的碰撞声，眼泪又一次，又一次萦绕在眼眶，愧疚，不安，悔恨，害怕

一个人死了，蜷缩在角落，一个人哭泣，背过身跪倒在地

直到他又听见远处浩浩荡荡的叫骂声和脚步声，理智才逐渐回笼

朴智旻依稀听见“19号”的字眼，来不及思索和害怕，他艰难将地上的人拖走，防止19号再受到伤害

即使19号再也无法感受到疼痛和痛苦

朴智旻唯一庆幸的就是黑夜易于藏身，挖坑埋尸也不会引人注意，他拖着曾经比他高一个头，现在只是蜷缩的19号，找到一片空地

现在他跪在这里，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安葬19号的，胃里的抽痛和寒冷交替折磨他的肉体，可是朴智旻只觉得他无法站立，也无法再产生什么情绪

这样会死掉吗？会和他一起走吗？会有人埋葬他吗？

好冷

在晕倒之前，朴智旻都没有再思考任何事情，如果这是噩梦，希望有人叫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