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比赛（1）

比赛已经开始了，鹿晨靠在床上看直播，江云贴心的为他垫了几个枕头，便坐在床前给他削苹果。鹿晨受伤这事儿他没跟白颜和鹿灵说，怕影响他们比赛，也没有跟许耀文和段衍清说，他怕许耀文说漏嘴。

看了半天比赛也没开始，看的鹿晨有点口渴了，就喊了一声江云。江云把手中的苹果递了过去，鹿晨没接，直接俯下身咬了一口。江云顿了一下，随即鹿晨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干了什么。他看比赛看的太入迷了，其实赛前准备真的没什么可看的，但鹿晨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异常注重这场比赛。就好像……就好像这是台上的人——他的姐姐、白颜和队友的最后一场比赛一样。他小声说了句抱歉。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江云说“你怎么没去比赛？”江云被他问的一愣“啊，你问这个啊，看见最左边的那个选手了吗？”

“看到了。年龄挺大了吧？”鹿晨说。

江云轻轻一笑“他啊，是我们的前辈。与其说是前辈，不如说启蒙老师更敬重他一些。你姐和颜哥就是他带进电竞圈的呢。”

“他很厉害吗？如果他很厉害，我不可能没在比赛上注意到他。”

江云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根烟然后叹了口气“他很厉害，无论是战斗力还是观察力。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说完，他抬起头，仿佛陷入了回忆“我13岁就跟着他了，那时候家里条件一般，再加上家里排挤我这个儿子，从来都只给我很少的生活费，我拿到生活费以后基本都是供自己一日三餐，不管卫不卫生，挑便宜顶饿的买。剩下的供自己上学，然后去了一家非法网咖当网管赚点钱，其实我有私心，我那时候就喜欢打游戏了，想着当个小网管，挣钱又能不花钱打游戏，挺好的。我每天放学就去那家破旧的老网咖，边打游戏边吃那些不卫生的晚餐。就这样，那天遇到了他。他看着我说:‘孩子，你怎么在这种地方打工？’我没回答他，他又说‘你就吃这些东西？你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这样呢？’，我当时觉得，他好烦啊，一脸不耐烦摆脸色给他，可他跟没看见似的，继续问我‘你愿意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我还是没理，可他又要开口，我实在不耐烦，开口跟他说了自己的事情，然后他把自己旁边的外卖推到我面前，告诉我说，外卖虽然对身体也不太好，但你这时候正长身体呢，再不好也比你那些强，吃吧，以后少吃这些东西，不卫生。我当时想以后就跟他混了。”江云的神情坦然，仿佛只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的。鹿晨感觉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想抱抱他，于是他就这么做了。他抱住了江云，抱得很紧，好像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一点，江云也会少些痛苦。外面的阳光照到雪白的病床上，两个少年紧紧的抱在一起，互相抱走了对方的忧愁还有埋在心底的感伤。

门口突然响起脚步声和轻微的咒骂声，护士小姐开门直接说到“你们小两口谈情说爱我管不着，但这位先生，您能不能把您的烟掐了！医院禁止抽烟知不知道？！就算不禁止，抽烟也是影响您爱人的康复的！”说完她就要离开，鹿晨松开了江云“等等！我不是他爱人。”

“我管你是不是！请您让您旁边那位先生把烟掐了！谢、谢。”嘭的一声，门被重重的摔上。

“把烟掐了吧，江云。”鹿晨无奈道。

“嗯。”江云把烟在地上捻灭，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地上的烟灰。鹿晨有些走神，以至于他没有发现，江云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

江云又讲起了那个故事“他把我带走了，供我上学，给我住处。我慢慢了解，他是职业的电竞选手，而且很厉害，得过很多冠军。我见过他装奖杯的柜子，满满一整柜，要么金灿灿的，要么银花花的，特别好看。按理说他应该特别有钱，但是他和普通家人一样，不算太富裕，但够生活。起初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发现，他资助了许多残疾人，还有山村里的孩子。那年他才刚刚十九岁，明明只比我大了六岁，我却觉得他特别伟大。后来我十七岁那年，加入了他们，开始打电竞，遇到了你姐还有颜哥，他把队长让给了颜哥，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我。说他应该把机会让给比他更有天分的人，他做替补好了。就这样，他渐渐淡出了圈子，在底下尽心尽力的辅导我们，简直比教练还像教练。直到去年他出了车祸，手臂受了重伤，医生说他不能再打电竞了，不然整个胳膊都会废掉，这辈子也就废了。出院之后，也就是半个月前，他问我，能不能把这次的比赛机会让给他，他想把自己最后一场比赛带上职业赛场，而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我毫不犹豫的让给了他，这是他的最后一场比赛。”江云的声音不可抑制的发抖，鹿晨不会安慰人，再次给了他一个拥抱，这次的拥抱和上次的不同，这一次的拥抱带着温暖，带着春风，带着希望“没关系的，江云。我们不应该遗憾，我们应该为他高兴，他在赛场上熠熠生辉，挥洒热血，而不是一个人。台下几年前的老粉丝为他欢呼，为他的到来而欢呼。你看，台下的几万人，电视机前的几十万人，电脑或者手机屏幕前的几千万人，都在为他欢呼啊。他们看着这个带着光的人，走出迷茫，追逐梦想，没日没夜的训练，希望有一天像他一样，成为职业选手，成为其他人的光。你要记住人生可以终结，人的生命可以结束，时间也可以流逝。但医生救死扶伤，军人守护国土，警察依政执法。一代又一代，他们从前在，现在也在。退休的医生就不是医生了吗？退役的军人就不是军人了吗？失职的警察就不是警察了吗？他们永远都在。就像电竞，电竞选手退了役，可他们依旧热爱。赛场上赛场下，比赛依旧在继续，这束光依然在。热爱不死，光辉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