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梦境

翌日，周翡照顾段九娘，从梦中醒来时，周身只觉淋漓大汗不免难受。摸摸浸湿的额发，周翡梦中场景渐渐消退诡异的红色与神秘的告诫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脑海中，难道这是一个提示？提示她不要干扰太多否则改了原本应有的命运轨迹？

周翡为自己倒了杯茶，冷却一夜，黄澄澄茶水盛入杯中，颜色与白色对比，昏黄的可怕。凉气进入皮肤，胸口郁结闷气与猜疑冲散干净。

昨夜夜访县太爷房屋，不巧听到李淮他们的对话，里头的蹊跷果然不少。周翡衬托下巴，随意撇两眼，但见榻上段九娘睡得安稳香甜，多日苦心才算没白费。

“不论结果如何，该查的还是得查。”周翡对自己说道，亦是对她自己的鼓励。想到梦中可怕又神秘的警示，她突然没来由地变得强势起来。哼，鬼神三尺尚不怕，何况人呢。

她这般凌云壮志被半眯半醒的九娘听见，李徴啊李徴，你的外孙女儿也似你那般……眼角淌过水痕，九娘昏沉意志最终沉寂。

梦境中竹林暄鹤，天色熹微，段九娘一身红裙成了不可忽略的绝美风景。彼时她头发散下尚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耳上珍珠坠子随着少女的一举一动变得灵动俏皮，处于微光下仿佛渡了一层浅浅的光，衬托着她越发柔和。

少女眼神大多是灵动的，水汪汪地似一泉春水，只一眼便可堕入其中无法自拔。彼时的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救了她的男人。

那男人年岁实在算不得小，然而九娘就是喜欢，满心满眼的那种。她会借故缠他央他做一些事，跟普通女孩恋慕心上人一样；会同他拌嘴打闹，即使对方从不放在心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九娘追逐李徴乐此不疲，开心也有伤心也有，酸甜俱在其中，苦涩藏在心里。最后一次，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段九娘明明已经动摇李徴的心，就差那么一步就可以与他携手共有天涯，可也只差那一步。

不知什么原因，她竟然在那时候放手，没有猜透她满心满眼喜欢的人的心事。他又救了她，又不止一次凶她，明明以前都能越挫越勇才不怕他的恶言恶语，然而那一次她信了，弃了，最后也遗憾了……

再一次收到李徴的消息，是他女儿李瑾容带来的，死讯。

你说她悔吗？那是必然的。否则后半生也不至于活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抱着残缺记忆过活着。

梦境怦然而碎，九娘理智拉回，不因为蛊毒发作而心痛；仅因为唤醒深处不敢面对、不愿想起的感情而痛入骨髓。

似万千条嗜血啃肉的虫在她的血脉里蠕动，尖锐牙齿挑破皮肤，一下又一下撕咬的疼……

“呜……”坚强如她，亦有忍不了的时候。周翡本是深怀远方，耳得一声隐忍的哭泣，便也回头，哪知见到的是九娘垂眼抽泣泪水从眼缝儿淌出的场景。

她慌忙上前，笨手笨脚搂住她的身子，“九娘你怎么了？别吓我。”口上也笨拙安慰。“我没能猜出他的心思……错过了……真的就错过了……”九娘呜咽，可是周翡听得懂，结合两世记忆，便也懂得那份遗憾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