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回忆

她的头被猛的摁进马桶里。

厕所除臭剂的味道灌满了鼻腔，她的鼻尖紧贴着水面。夏矣看见如明镜一般的水面反射出她头顶的灯光，以及在她身后父亲平静的面容。

刘雨生“道歉。”

毫无感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矣可以想象出在他身后父亲的神色。平静且淡漠，没有丝毫的愧疚与发怒之后的冲动。就如做十分平常的事情一般。

他就是一向如此。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任由泪水划过脸庞。

攥紧的双拳渗出血丝。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

夏矣端着盘子放到桌面上时，一个碟子落到了地上，摔的体无完肤。

随后他便听到在客厅当中父母交谈的声音霎那间停住了。随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了她的手腕向反方向拧去。

为了不使自己的胳膊断掉，夏矣顺着这股力量跌坐在地上。随后自己腹部受到了重击，一股腥甜的味道泛上喉头，一种恶心感冲向大脑的深处。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自己的右脸颊上灼烧般的痛楚。

她感觉到自己的双眼一阵酸楚，随后温热的的液体淌过面颊，咸咸的滋味在她舌尖炸开。

刘雨生“道歉。”

夏矣没有回应。

随后她便被踹倒在地上，又是几脚。

他听到客厅里传来母亲的惊叫与哭泣。

夏锐“停下，求求你，她会死的。”

但这不会有丝毫的用处。以母亲的话语分量根本不可能对于父亲的决定有丝毫的撼动。更何况，懦弱的母亲也就仅仅只会做到这一步了。

但夏矣并不责怪她。她不像往常那样作为父亲的帮凶，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夏矣很已经很满足了。

得不到回应的父亲。像之前无数次那般抓住夏矣的头发。以脆弱的发丝为受力杠杆，穿过客厅。将她拖行至卫生间。

随后她的头被按在了马桶里。

按照以往呢无数次一样。她会在痛苦的折磨之下放下自己毫无意义的尊严，带着哭腔道歉，以此作为整个事件的结尾。

但是那一天她并没有。

在那一天，夏矣一言不发。

她是如此憎恨着那个如母亲般懦弱，谁都可以伤害的自己。

再忍一会儿。她想，等他发泄完之后就会停下了。

至于什么时候会停下，她完全不知道。

她已经不记得这件事最后以什么结尾的，只记得在他想起来的记忆中之后的画面，便是她已经跑出了门外。

因为拖鞋在被拖行的过程当中掉落，之后跑走的时候来不及穿鞋。她就那么赤着脚，站在室外零下负5度的地面上。

在逃离这个家之后，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

在这个信息极度发达的时代，只要他们愿意找，那一定就会找到自己。

在逃离阴影的喜悦过去之后便是无尽的茫然。

她努力抑制着泪水的涌出，颤抖的蹲在小巷的墙角。

就在这时。叫喊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临近，临近，又临近。夏矣听的出来，那是父亲的。

跑，被抓到就完蛋了。

夏矣迈开腿。却发现自己的双足不听使唤，放如被冻住一般，毫无知觉。乏力的感觉一阵又一阵涌上四肢。

而声源已经在她的耳畔。夏矣闭上眼睛。

希望他已经打累了吧。一般来说，父亲的兴致不会延续到明天。至于自己是否能够存活下去 ，这就交给命运吧。

一声压抑的惨叫传来。

然后便是一片寂静。

夏矣想到的可能一个都没有发生。

她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从小巷的转角往外看去。

鲜红的液体肆无忌惮地泼洒在地面和苍白的墙上。血压所形成的笔触，龙飞凤舞的勾出猎奇而扭曲的图画，在周围白色建筑的衬托之下，别有一番风味。

她的父亲倒在地上，不，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而在那具尸体的旁边站着一个…

骷髅。

没错，就是一个骷髅。一副本应该躺在墓地里的骷髅。

他扯着父亲尸体上的白色衬衫，温柔且细腻的擦拭着沾满血迹的刀刃。

嘴角带着愉悦温和的笑容。就像一个酒足饭饱，眯着眼睛躺在阳光下休息的黑猫。没有瞳孔的眼窝，毫无感情。黑色的物质从眼眶里渗出，滴落在衣服上。

夏矣感觉到自己无法呼吸。好像忽然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咽喉，大脑昏昏沉沉。

父亲，死了？

真的？

她感觉到荒诞与可笑。

她想，是否在生命离他而去的那几秒钟时间。父亲也绝望而哀求过，但死亡漠视了他的请求，像对待小丑那样嬉笑着夺去了他的生命。

若是父亲知道自己将会以这种毫无意义且荒诞的方式死去。他会是什么想法？

无论是多么强势的人，无论他有多少的权利和力量。在死亡面前，他不值一提。

只能用颤抖的身体和恐惧的声音回应其的伟岸。

夏矣想放声大笑，笑到声音沙哑。但她无法呼吸。个人终端的警报声在她的脑内嘶吼，但他充耳不闻。

似乎是她弄出的声音大了那么一点。那个杀死他父亲的骷髅望了过来。正好看见躲在墙角的夏矣。

他微眯着眼睛，带着一丝欣喜，向她缓缓靠近。仿佛又见到了一个可玩一段时间的玩具。

而在他手里，刀刃已经蹭亮如新。

这时，平静而冷漠的声音出现，叫走了那个骷髅。

nightmare回来，别在毫无意义事的上浪费时间。这个au不是我们的目的地。

夏矣看着那个骷髅耸了耸肩，走过这条街道，在街角的转角处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刚刚感觉到，自己封住双脚的坚冰略有些融化。她艰难地走上前，强忍住乏力，走到父亲的尸体面前。

切口很干净，手法熟练。一刀贯穿咽喉，切开颈部大动脉。切口很小很细。似乎凶手为了欣赏到血液喷泉，并且让受害者不那么快死亡也是煞费苦心。

夏矣凝视着尸体涣散的瞳孔。

她感觉到这具尸体不再是像一个人的部分，一个人曾经存在的证据。就像个物品，像一个用拙劣手法精心打扮过的魔术道具。荒诞而不真实。

她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夏矣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向那具尸体的太阳穴刺去。

虽然死亡是生命的结束。但是意识却不是，纯白之城的人一般会把死者的意识上传至奇点，用信息线路代替人的神经突触。用这种方式创造所谓的永生。

只有彻底摧毁了大脑，对他们俩来说才是真正的结束。

刀很锋利。很快在头盖骨上撬出了一个口子，透过口子可以看到一个乳白色的东西闪着光，青色的血管密布在那个东西上。

夏矣感觉自己的双手在颤抖。但她还是用力的把刀插了进去，血红色的沫子伴随着稀烂的脑浆，因为挤压的缘故从口子当中冒出来，粘在头发上。

她用力搅动，将大脑搅得一片稀烂。

做完这一切。夏矣便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看着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如此的陌生。仿佛就在看一部电影，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

结束了。

她一点都不感觉到愧疚，因为那种上传到奇点的东西早已不是他父亲本人。

一禾中史无前例的放松与欢愉涌上心扉，伴随着复杂的情绪以及泛上心头的恶心。她听到一种神经质沙哑的笑声，那是自己发出来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下。

她获得了新生。

至于那个骷髅。

她有着一种预感。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的见面。

这是神给她的启示。

而她则会将他所施加于自己人生之上的一切，对着其一一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