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技惊四座

白衣梦剑录

第二回

翌日清晨，窗外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许久不来人的客栈，今日倒热闹起来。

　　阿宁笑脸吟吟地迎了上去，马队里走出一个大汉，对着阿宁道：“伙计，给我们上两桌好菜！”

　　“好嘞！客官里边请，小的把马牵到后院，再去厨房做几个好菜。”

　　唐庭远轻轻打开房门，从门缝透去，六个似是马帮打扮的人大喇喇围在一张桌子旁。那六人中有一名老者，持一杆老烟斗，精神矍铄，气宇轩昂。老者旁边是一名少年，面容清秀像个娃娃一般，正在给那老者端茶递水，捏肩捶腿，尽显好意。其余四人都是壮汉，他们坐在桌子旁喝酒，一脸无奈地笑。

　　“阿爷，我错了，这次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好不好？”那少年脸上堆满好意的笑。

　　“小芸，不是阿爷说你，你说你这叫什么样子？你不跟帮主打声招呼，就偷偷跑出来，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们怎么跟帮主交代？”老者的声音充满无奈。

　　“阿爷，”少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没出事嘛，我就想跟着马队跑一次，不然阿爹总是说我没出息。”

　　“你呀！我看你从小就是娇惯坏了！我应该对你更严厉一些！”老者拿着烟斗，狠狠敲了一下少年的头。

　　唐庭远正观察着堂下的情况，哪料门缝中突然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公子，昨夜睡的可好？”

　　今日她换了身淡蓝色的长衫，相较昨日多了一些娴雅。唐庭远道：“托姑娘的福，在下昨夜得以安眠。”

　　“那能否请我进去坐坐呢？”芷兰轻轻笑道。

　　唐庭远转身进房，门却给她留着。

　　楼下讨好老者的少年不经意瞥了一眼蓝衣留香的芷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芷兰回过头淡淡一笑，转身进房轻轻掩上房门。

　　“少侠昨夜可真是大展身手呢。”芷兰道。

　　唐庭远看着她，略带无奈道：“昨日教训了一个小毛贼，那毛贼的同伙想在晚上偷袭我，被我打发了。”

　　“唐家堡的人，可不怎么愿意涉足江湖，公子怎么得此雅兴下山呢？”芷兰轻轻笑道。

　　“既是下山，自当是奉师父之命办事。”他取出茶壶，给芷兰倒了一杯茶，“姑娘若没有什么事，这杯茶便当做感谢，你的恩情，在下日后一定相报。”

　　芷兰轻轻别过头，看了一眼门上的小窟窿。

　　“我还以为你睡死了，原来是装作不知道。”她笑道。

　　原来昨日，芷兰已感知有人在这客栈外，便提前给唐庭远提了个醒。

　　唐庭远从怀中拿出一只玉簪，轻轻笑道：“只是这玉簪十分名贵，姑娘以后可别再弄丢了。”

　　“弄丢了你赔我一支一样的。”芷兰收过玉簪，眸里淡藏笑意。

　　“在下今日便要回唐家堡，姑娘要去哪里？如果同路，我们可以相伴同行。”唐庭远道。

　　芷兰并未觉得惊异，她抿了一口茶道：“我四海为家，没有固定的去处。”

　　唐庭远刚想邀她一起回山，但话到嘴边却哽在喉头，一来是觉得太过唐突，二来是这个姑娘究竟是何人还未清楚，贸然带回山总归不妥。

　　正思虑间，楼下突然传来桌椅碗碟砸碎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喧闹的叫喊。

　　二人眉头一皱，不约而同出门一探究竟。

　　原来是大堂内不知何时来了一名乞丐，那乞丐此时正挟持着那个少年，与少年同行的五个人均掏出兵刃，将那乞丐围住。

　　“老贼！你把他放下！你要什么，拿去便是，别伤害他！”那老者怒道。

　　“嘿嘿，”老丐嬉皮笑脸道，“方才我要你的珠子，你不肯给，现在我不要了，我只要这个小娃娃能陪我玩几天，玩够了我就还给你，如何？”

　　“老贼！你要珠子，要银子，我都给你，你把他放下！”老者拿着烟斗的手气得微微颤抖。被挟持的少年似乎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吓得面色苍白，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唐庭远找到躲在柜台后的阿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宁看着他们，又是害怕又是担忧，转而对唐庭远道：“唐爷您说怪不怪？今儿一大早小的把马牵到后院，回来一看这店里来了个叫花子。小的原想可能是逃荒逃难的想来讨口饭吃，便准备一些昨日的剩菜剩饭想打发他。哪知他不要饭菜，只要马帮大爷的珠子。马帮的大爷好像也认识他，说一些什么‘臭叫花子别给脸不要脸’、‘哪来的滚哪里去，别来烦我们’之类的话。谁料那叫花子本事挺大，小的还未看清楚，他就‘嗖！’一下子到了桌子另一边，一把抓住了那个小孩，后面的事，唐爷也都看到了。”

　　芷兰缓缓走过来，轻声问道：“是丐帮的人吗？”唐庭远摇摇头：“丐帮没有这等擒拿的手法。”

　　老丐似是乐于见到那五人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嘻嘻笑道：“这样吧，你们五人上来打我，打赢了我就把他还给你们！”

　　中间那个汉子冷笑一声：“杀鸡焉用牛刀？先前我们几个大意，没有防备，才让你中了一手，你竟然还敢来挑衅！老贼，莫说五人，就凭我钟塔山一人，便能打的你心服口服！”

　　“嘿嘿！甚好甚好！老叫花子已经很久没打过架了，来来来，尽管使出全力！”老丐嘿嘿一笑，反手点了那少年穴道，撸起袖子，看着钟塔山。

　　“老三！”老者似乎还是有些担心。

　　钟塔山却毫不在意，道：“阿爷放心，我钟塔山定打得他屁滚尿流！”

　　老丐嘿嘿一笑，身子站直，将双手背负于后，道：“我让你两只手，免得说我欺负你，不公平。”

　　钟塔山本就十分气愤，见此情景更是恼羞成怒。他大喝一声右拳猛地挥出，砸向老丐面门。老丐笑嘻嘻地侧身一偏，便将这拳躲过，钟塔山连出几拳，皆被老丐侧身躲过，那老丐边躲还变笑道：“太慢了！太慢了！”

　　钟塔山面色早已涨得发紫，额上青筋暴露，连续打了十几个回合，虽然那老丐未曾还手，但他却也一直没到过老丐。他料想自己好歹是马帮十三太保之一，凭一手“裂地开山拳”行走商道，道上的朋友见了他都要客气三分，哪知今日碰到一个自负双手的老丐，力战十几个回合却奈何不到分毫，日后回帮还怎么有脸见帮主？念及此，本是想随便教训一下，好让那老丐不再打扰他们，此刻却已下杀手。

　　老者却察觉到不对，大声喊道：“老三，回来！”但此刻钟塔山已是气血上涌，根本听不进去。

　　那老丐突然“嘿嘿”一笑，喊道：“我玩够啦！”上身后倾，右脚直接踩住钟塔山前胸，钟塔山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老丐突然使劲，钟塔山只觉胸前像是被谁猛推了一样，八尺高的汉子直直向后倒去。

　　“老三！”老者大喊一声，身边的两人连忙上前扶住钟塔山。

　　老丐叉腰笑道：“哈哈哈！我就说他一个人不行！你们五个人一起上吧！”

　　“少瞧不起人了！”另一名壮汉踏两步上前，一刀劈向老丐，老丐不慌不忙，侧身一避便避开杀招。

　　“无耻老贼！难不成你只会躲吗？”另一名持枪的壮汉大吼一声，银枪破空而出，挑向老丐。其余两名壮汉也应声加入战斗。

　　这五人中，唯老者武功最高，善使一杆大烟斗，另外四名壮汉则分别在刀枪拳腿上略有造诣。

　　虽说单打独斗都没有胜算，但钟氏四兄弟常年走道，见识过不少凶险，经过十几年的磨练，也已配合的天衣无缝。

　　不过老丐在四人的夹击中仍表现得游刃有余，此刻他并不负手，却也没有还手，只是不断闪避他们的进攻，并且还不断的大笑：“嘿嘿！这才好玩，这才有点意思！”

　　一名壮汉骂了一声，怒道：“呸！不要脸的老叫花子！我钟塔岩今日便要取你狗命！”说罢，他扫出右腿，呈虎虎生风之势，直逼老丐胸前。

　　马帮十三太保中，钟塔岩善使双腿，凭一手“旋风扫叶腿”威震商道。双腿刚劲威猛，常人难以匹敌。老丐却似是瞧见了其中门道，并未直接接下，只见他纵身一跃躲过钟塔岩的扫腿，随后伸手抓住钟塔海的手臂。四人中，钟塔海善使一柄紫金刀，但他却是四人中武功最低微的一位。被那老者抓住手臂后他大吃一惊，想要抽手却是万万不能。老丐抓住手臂，一挪一送，钟塔海顿感手臂酸软，手中紫金刀也拿捏不住，“咣当”一声落地。

　　“四弟！我来助你！”钟塔岩见钟塔海受制，内力凝于右腿，使出一招“排云腿”，直击老丐腰间。老丐嘿嘿一笑，翻身一跃，双手一推将钟塔海向钟塔岩那边送去。这一下形势陡变，钟塔岩不曾料到老丐会有这招，急忙收腿，但饶是如此，腿上仍有七分劲力正中钟塔海胸口。钟塔海只觉胸口一痛，“哇”一声吐出一口血，身子径直向后飞去。

　　“四弟！”钟塔岩惊叫一声，飞身上前，扶住钟塔海。其他人见钟塔海受了伤，也都纷纷赶去查看钟塔海伤势，不再缠斗。

　　“四弟！”钟塔岩握住他的手，充满了愧疚，“二哥对不住你！”毫无防备地接了钟塔岩七成功力的“排云腿”，钟塔海自然受了重伤。持枪的壮汉牙关紧咬，似有满腔怒火。

　　“无耻老贼！竟然拿我四弟做挡箭牌！我钟塔阳今日和你拼了！”他银枪一抖，枪头寒光迸发。

　　“哈哈哈！老叫花子正好还没打过瘾呢！来来来！”老丐惬意地躺在长凳上，悠闲地看着他们。

　　“混蛋！”钟塔阳银枪一抖，枪尖冒着瑟瑟寒光，刺向老丐。四人之中，大哥钟塔阳武功最高，他曾拜师岭南枪王何华贵，习得一手精湛的“游云枪法”，练大成者可一枪穿透几尺厚的冰面。但见钟塔阳大喝一声，银枪乱舞，一瞬间竟似有千万根银枪刺来一般。老丐打一哈欠，拿起桌上的几粒花生，轻轻一弹，那花生便飞向钟塔阳全身各处。钟塔阳随已发觉，但无奈老丐动作太快，他银枪还未刺到，自身便中了花生，吃惊之余，身体竟也无法动弹。

　　“大哥！”钟塔山连忙上前，看到钟塔阳一动不动，便知已被老丐制住。

　　“不错，还可以知道我的手法，看来你是这四个人里天份最高的那个。”老丐对钟塔阳赞道，“可惜，还是太慢。”

　　“老贼！我跟你拼了！”钟塔山此刻怒中火烧，誓要与其拼命。

　　“退下！”钟塔山正欲上前，身后却传来老者威严的喝声。他一脸不服气，但还是不得不退后。

　　老丐见那老者圆眼怒睁，道：“老头，你干嘛这么认真？嘿嘿，他们四个不行，要不你来陪我玩玩？”

　　哪知那老者却突然抱拳行礼道：“老夫紫面刀魔韩云深，十二年前便已封刀，不再插手江湖之事，亦不再出手。”

　　“这么说，你是不肯和我打咯？”老丐笑道，“那你不和我打，我就不会把这小子给你。”

　　“我天峰山素来与道上朋友交好，从未有过什么深仇大恨，阁下若有什么误会，便请阁下明言！倘若真是我们的错，韩云深便代替我们帮主向阁下道歉！”韩云深道，“若真要以命换命，老夫愿代此孩儿赴死！他只是个稚童，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