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陆

昨儿个刚下了雨，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发芽的气息了，孔嬷嬷今个来的恐有些迟，不过也碍不着什么。

只是显得院里的石榴花苞更红了。

孔嬷嬷插花是门极雅致，高深的学问

孔嬷嬷我在宫里当差几十年，也不过是略知皮毛

孔嬷嬷只能做四位姑娘的引路人

孔嬷嬷花艺讲究外师造化，内发心源，不但要美，更要有趣

孔嬷嬷若还能说出几番哲理来，那便是化境了

孔嬷嬷这其中的高妙深奥，得姑娘自己去融会领悟

孔嬷嬷你们先自己做做看

孔嬷嬷说的时候，姑娘们就忍不住伸手碰碰娇嫩粉面的花朵，但折下来有些久了，有些香气都已经很淡了，不过这更显得它们清新脱俗。

纨兰拿起一旁的芍药，四周大片的花瓣是潋滟的红晕，漾着粉红的胭脂，约两三层，花瓣自然开放，错落有致。

旁边的月季也不输它，一片一片紧紧簇着，粉中带白，底部有着水的光泽，变得素雅起来，越往上，颜色越清浅，柔丽未散。

纨兰刚要拿起那嫩红的月季，就被孔嬷嬷拦下，轻轻摇了摇头。

孔嬷嬷七姑娘，这芍药就已经够夺目了，两花并排，主客混乱，太过绚丽了。

盛纨兰那依照嬷嬷来看……

随后孔嬷嬷在桌上扫了一眼，朝窗外定眼望去，看着了外头映在阳光下的一抹红，那是石榴花的花苞。现已冬日，石榴花苞才长出来，还未开放。

孔嬷嬷轻声叫来丫鬟，叫丫鬟去折了那石榴花枝，一条条树枝扭成优美的姿势，婀娜多姿，上又点缀了一点点红。

孔嬷嬷这芍药适合自居，跟任何艳丽的配，都是两败俱伤，艳俗得很。

孔嬷嬷不如搭上这花枝，主次分明，这花枝又能营造线条感，颜色也不艳俗。

纨兰接过那花枝，一个个似小灯笼藏在绿叶中，倒是可爱的紧。插上，芍药大而张扬，花枝紧紧抱着芍药，一颗颗红灯笼，绿叶子绣在上面，艳丽与清雅并存，妖娆与恬静相辅。

盛纨兰搭上确实不同反响了呢，谢孔嬷嬷指点。

孔嬷嬷微微一笑，随即走向了其他姑娘的案桌旁。

孔嬷嬷游走到了墨兰的旁边，看着那花型，提醒了一句

孔嬷嬷这花型倒是窈窕婀娜，配色倒是欠缺了些。

盛墨兰请嬷嬷指点

孔嬷嬷随即的声音不同于给纨兰说的那样小声，倒是大了起来，提醒着姑娘们这花艺中的规矩。

孔嬷嬷配色讲究或浓烈，或淡雅，或冷，或暖，或二色互补，或一君一臣。

孔嬷嬷姑娘这些花，毫无引人 注目之处，淡是淡了，却淡中无雅。

墨兰听到后，拿起了一朵深红色的菊花，倒是艳丽了，却破坏了整体的和谐性。

孔嬷嬷看见后果然也否定了这种想法。

孔嬷嬷这枝够艳，但是有些刺眼。姑娘再斟酌斟酌

盛如兰嬷嬷

如兰在一旁默默看着孔嬷嬷，正要让孔嬷嬷教导自己，却又被墨兰给叫了回去。

盛墨兰嬷嬷

盛墨兰要不我换上这几枝如何？

墨兰手上拿的是一枝绛紫色的小花，应是雏菊，不过太素了。

孔嬷嬷你这些花已经很偏素了，在换上这绛紫色，岂不是更素更冷了。

如兰在旁边又小声的叫了一声，却又被墨兰给挡了回去，如兰的好学心都给磨没了。别着嘴，弓背驼腰的

盛墨兰嬷嬷，你看这只绯红的怎么样，颜色鲜艳又夺目。

孔嬷嬷要是我选啊，就选这两枝明黄的

孔嬷嬷你试试看

孔嬷嬷亲自教导墨兰把花插到了花瓶中，而如兰却只能欲言又止，在旁边干着急。

孔嬷嬷放到这个位置

盛墨兰果然是点睛一样的呢，孔嬷嬷

如兰听了后，翻了个白眼，最讨厌墨兰这幅样子了。

盛墨兰这明黄的一配，整个花瓶里的花，都活起来了，又不失素雅。

盛墨兰我怎么没想到呢

孔嬷嬷姑娘不要着急，姑娘刚学就能略知一二，已经很不错了。

如兰刚要开口，这都是第三次被墨兰抢了过去，俗说“事不过三”，这明显，是跟如兰杠上了。

盛墨兰那嬷嬷就速速跟我们说说，于衣裳如何配，于人物性情怎么配吧。

如兰在听了墨兰的话后，怒气值已经到了顶点，这墨兰偏偏是与如兰对上了，把花“嘭”得摔到了桌子上，怒目而视。

孔嬷嬷我今日已经说了许多话了

孔嬷嬷喉咙有些干燥，我得回屋去，喝点润润肺的

孔嬷嬷姑娘们自己在研究斟酌吧

四位姑娘刚要行礼，便被拦住了。

孔嬷嬷不必行礼了，老身去去就回

盛纨兰嬷嬷慢走

盛墨兰孔嬷嬷慢走

如兰在孔嬷嬷一走，就趴到了案上，颇有股子兴师问罪的语气。怒目圆睁，直看着墨兰。

盛如兰四姐姐，你可真卖力啊

盛如兰对女工针织并不钻研，倒是对这些焚香插花，侯门望族喜欢的东西这般用心。

盛如兰好像以后，一定能用的上似的。

墨兰听到这些讽刺，好像不怎么在意，倒是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盛墨兰孔嬷嬷说了，这些虽不打紧，宁可学着不用，也不能不会，遭人笑话。

盛墨兰我生来愚笨，又不想以后丢了家里脸面，不懂的地方，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纨兰听到这几句话，倒是笑了，虽有道理，但也不经这么说吧，惹人笑话。

盛如兰四姐姐，既知自己愚笨，就别一天到晚地缠着孔嬷嬷。

盛如兰难道你看不出来，人家老人家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你，所以才谎称回屋喝药，就是为了躲开你。

墨兰这次倒是放下了手中的花，眼睛瞪大了，撇不开的惊讶。语气比平常要快上一些，解释道

盛墨兰我哪里缠着孔嬷嬷了，不过是父亲吩咐我，要跟着嬷嬷好好学，他回头要一一考我的。

盛墨兰我不敢不从

盛墨兰不懂的地方，多问几句怎么了

盛如兰你别老用父亲压我，孔嬷嬷是祖母特意为我和六妹妹，七妹妹请来的，我们仨才是她正经的学生。

盛如兰你…你就是强塞过来的

盛如兰得了便宜还卖乖，真真是学了那些下作手段

盛如兰看到别人好的就抢，抢到手了还装委屈

墨兰听到这些言语，脸上的表情终究是抗不住了，语气也变得焦急起来，反驳道

盛墨兰五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盛墨兰什么下作手段，什么抢别人的

盛墨兰都是一个爹生的，怎么你们学得我学不得

盛墨兰不过欺负我是庶出的，好好好，我本就是一个多余的，何苦生在这世界上，碍别人眼睛，我死了算了。

纨兰听到墨兰这些“自轻”的话语，不禁冷笑，这要是要林小娘听到，不得气死。不过这墨兰，装腔作势的样子又精进了。

庶出，也不见得比她们这些嫡出的过得差啊，嫡出的东西，哪一样，她盛墨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