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啊,不知不觉间,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回望那些年我们坐在教室里上课,学习的时候,才会突然想起,那时是多么的幸福美好……”陶欣站在讲台上,感慨万千,时不时从讲台的抽纸盒里掏张纸来拭擦一下眼角。
台下有几个同学悄悄红了眼眶。
容湛没心没肺地在抽屉里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我觉得不至于……”
整间教室里吸鼻涕声音最大的刘志强回过头控诉他:“湛哥你没有心。对吧晴哥?”
自从上次游戏尴尬事件发生后,薄晴和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闹僵,反而是更近了一步,有时候也有点像模像样的好兄弟的感觉了,他们几个还和李富贵几个处成了好哥们儿。
其实刘志强内心深处是欣喜若狂的,终于有人能治得住脸皮比城墙厚的容湛了。
薄晴这次没站在刘志强这边,他用他那双腊月初一般的眼睛看了刘志强一眼,又低下头去看理综的压轴题:“其实我觉得,月考而已,真的不至于这样。”
容湛点头表示赞同:“换个班级考试而已,非要搞的毕业季到了一样。”
刘志强:“…………可是我就是觉得很感动啊。”
容湛:“你瞎几把感动个毛线啊,你都算好的了,和我还有你晴哥在一个考场。你看看人家秀清,还有小迟,人家最后一个考场说什么了?!”
听到自己名字的徐迟和沈秀清回头,用幽怨的眼神看了一眼刘志强。
刘志强:“…………”好像也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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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特安静,基本没人讲话,全都在为明天的月考复习。
哦,大佬除外。
容湛从第二节课开始就已经闲到长草了,手里捧着一沓厚厚的试卷,全是刺眼的“150”。
他无聊的厉害,就拿了支水笔,在薄晴支过来的手肘上瞎画画。
薄晴哪怕是手肘,也白的厉害,黑色的小星星画在上面格外显眼,然而容湛还没来得及欣赏一下,黑色小星星突然在他眼前飞快的放大,直击脸部——
“嗷!疼!”
薄晴毫不留情地一肘子给过去,成功的让墨迹还没有完全干的黑色小星星印在了容湛脑门儿上。
闻声看过来的刘志强和徐迟一愣,忍住笑声,肩膀一抖一抖地转回去了。
“笑死我了……湛哥现在像极了包青天……”
“我想到了妻管严这个词……”
容湛郁闷的转过去,搓了老久才把黑色小星星搓下来。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容湛提起薄晴就跑了出去,一路拉着人到操场。
薄晴一直跟着容湛跑,也没空注意容湛一直提着他的手腕,更没注意容湛左手还拿着东西。
“干嘛。”
“下来透口气,顺便……看招!”容湛趁薄晴不注意,拎起黑色水笔就扑了过去。
两人闹了很久,直到容湛心满意足地在薄晴手腕上又画了一个爱心才收手。
容湛就地坐下,看着夏天尾巴时已不再湛蓝的天空,以及闪烁其间的繁星,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不想回去。”
薄晴下意识以为是他不想回教室复习,于是冷着脸,趁容湛没看他时悄悄把爱心搓掉:“不想回去就不回。我也没什么好复习的。”
意思就是,薄晴可以和他一起在操场上闲逛。
容湛看着他不近人情的同桌以及他手腕上消失的爱心,扯出一个笑:“那行,薄晴你等着,我去拿点东西。”
两分钟后,容湛从小卖部那边翻墙回来,手上还拿着两罐王老吉。
薄晴问:“哪儿来的?”
容湛扬了扬手中的王老吉:“翻墙出去就是小卖部,现在老板还没关门。”
容湛顺手帮他把拉环拉开,递给了薄晴:“来同桌,我们来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
薄晴:“…………”
聊你妈。
容湛叩了一口饮料,突然开口:“薄晴,你想不想知道,容蓝是怎么哑巴的。”
薄晴回过头。
容湛把他当朋友。
什么都愿意和他说。
但是他还没准备好。
容湛等了一会儿,见薄晴很轻地点了一下头,表示想听。
“我不是个好哥哥。”
容蓝刚出生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健全的小孩儿,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她从来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哥哥宠父母爱,好不幸福。
容蓝从小就傲,爸爸妈妈喊的溜溜顺,却死活不肯开口叫哥哥。容湛作为大她快五年的哥哥都没命听她叫一声,更别说容朗这个大三分钟的便宜哥了。
从四岁那年,什么都变了。
“那天是新年第一天,老家那边雪下得很大,几乎阻隔了交通。很冷,很茫茫。我妈和我爸嫌麻烦,就没让我们出去走亲戚。”
“这是不幸的的开始。”容湛说。
大雪封了路,也封了容蓝将说出口的那一声哥哥。
当天夜里,容蓝发了高烧,多半是出去玩雪时着的凉。容蓝倔,死活瞒着不肯告诉哥哥,而容湛一开始也不在意,愣是拖到体温飙到三十九度时,她才软软地扯住哥哥的衣袖。
一开始,没有人认为是件大事,容湛和容朗把妹妹用铺盖一卷,放在了火炉边,再贴上退烧贴,算是完事。
“半夜传来消息,雪实在太大,父母赶不回来了。”
“也正是在半夜,容蓝的病情突然加重,烧昏了过去。”
那时的容湛不满十岁,戴着五岁的弟弟,四处寻找,挨家挨户的敲门。可惜正值新年,很多人都不在家,要么就是出去走亲戚被困。
很久很久后,才有一个老太太应门,帮他们拨通了120。
“我永远忘不了的,就是在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昏迷了很久的容蓝突然醒了过来,拽着我的衣领,很小声地叫了我一声哥哥。”容湛抹了一把脸。“我当时忍了一晚上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我知道,这不但是容蓝叫的第一声哥哥,也是最后一声。”
薄晴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坐在边上,是个合适的倾听者。
“我觉得我对不起她。”容湛用这句话做了结语。
薄晴沉默良久,突然抬了手极为不熟练地,将手掌轻轻放在了容湛的头上,揉了揉。
看着容湛抬头看他时微红的眼睛,薄晴没忍住,笑了出声。
“……你笑屁啊。”容湛搓了搓眼睛,拎起一罐王老吉,“好了不说了,聊点开心的。”
于是薄晴也伸手,细白的手指拉住易拉罐的拉环,往上一提。
鲜红的包装搭着他好看的手指,颇为赏心悦目。
反正容湛是这么觉得。
他愣着看了一会儿,笑了一下:“薄晴你的手指怎么这么好看?又细又长。”说罢,拔下了自己饮料瓶上的拉环,托起薄晴的左手,想把拉环往他手上套。
薄晴别扭的挪开脸。
他们坐在台阶上,他上面一点,容湛下面一点。
容湛给他套拉环的样子……
像极了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