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起蹲在一楼蹭美术课，美术老师长的很有艺术气息，一身衣服穿出了彩虹的效果，白色的头发一卷一卷的盘旋在头顶，像极了绵羊毛。
“你不去楼上上课？”石右问，任东看着不像是干旷课这种事的人。
“你不是也没去吗？”任东反问。
“别学我，”石右瞪了他一眼，楼上的数学老师总板着一张脸，课讲的极没意思，反正该会的他也会，不会的那就拉倒吧。
“你有点责任心，好好去上课，为你们学校争点光。”石右用手肘推推身边的人。
“有你这么劝自家学校死对头的吗，脑子有病吧。”任东用手肘推回去，一点亏都不吃。
俩人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任东闪了石右一下，石右推空了撞在桌子上，他揉着手肘：“嗨，不厚道啊。”
“那你也闪我一回。”任东说。
“幼稚不幼稚，”石右抱着胸看他，也不知道哪个字戳中了笑点，俩人捂着嘴哈哈笑作一团，引得前面不少学生回过头来看，他俩生生在老师注意到前停住了，要是被发现了赶出去，后面会发生什么石右没再想。
“你要是竞赛没考好会怎样？”任东把胳膊肘支在桌上撑着头，认真的看向石右。
“会死吧。”石右摸摸下巴，嬉皮笑脸开了个玩笑，他顶多会被饿几顿，死倒是不至于。
“这叫什么，考不好会死吗，”任东重复了一遍，露出个夸张了了吧的表情，俩人嫌弃的对望一眼，继续上美术课，都不提到楼上去上课。
混日子，日子就过的很快，石右平生第一次在参加竞赛培训的地方找到了伙伴。
梦里画面又一转。
“石榴。”任东站在写字楼二楼，趴在窗户上朝石右打招呼。
“东瓜。”石右喊了一声，提着手里的东西飞快的上了楼。
任东叫石右为石榴纯属口误，石右却是嫌他嘴笨的厉害，就跟个呆瓜一样，就叫他东瓜。
“都进复赛了，庆祝一下”，石右把买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摆在桌子上，两杯可乐，一盒子炸鸡块，一盒子炸糯米球。
“下一轮就是决赛，第一只有一个。”吃着吃着，任东突然开口。
“想那么多干嘛。”石右喝着可乐，因为嘴里叼着吸管，话说的含糊不清，不过任东还是听到了。
“对。”任东笑笑。
这是石右和任东在那栋写字楼的最后一天，他见到任东的妈妈来接任东，他听到任东妈妈说，“进复赛了，可不能大意，我都和别人说过你一定能考全省第一……题要多看看，不能松懈……听说你们一起的里面有个叫石右的数学很好，你们谁更好……”石右听着这些话，看着任东慢慢走远，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挺愉快的，还有一起旷课的交情，虽认识不久但算得上朋友了，任东和石右说过他是单亲家庭，说过他妈妈精神有问题，说过他不喜欢数学，却唯独没有说，他需要第一，他需要那笔奖金。
他没说出口的话，石右后来才知道。
石右知道这个梦不能做下去了，他该醒了，可却被困在梦里走不出来。画面又一转，眼前是一片鲜红刺目的血，石右觉得自己全身的血在身体里被冻结了。
他听到谁在哭，好像是他自己。
任东从考试的那座大楼的楼顶跳下去了，在夜深人静，无人知晓的时候悄悄的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石右拿到了最后的奖杯，心里没有一点点的开心，只是一片麻木，他在回写字楼取他和任东偷偷画下的画时，看到了任东留下的一封信，不是微信，不是短信，而是用这样古老的方式给石右留下了一段话。
【不必为我难过，用力的活着，为自己而活，每个冬天下雪时，总有一片雪花是我，我会借着风力贴上你的窗户，隔着玻璃与你轻轻的击掌，我以另一种方式仍在】
这话是写在包过炸鸡的纸上的，纸并不干净，上面沾着许些油渍，纸里面画着半颗石榴，石榴籽红的发黑。
石右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了这段话，又是什么时候放进了写字楼里，他只要想一想眼泪就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压倒任东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有人举报“他作弊”，被监考官判定为作弊的任东当场被逐出考场，禁止参加一切竞赛，并记入学生档案，这成了他一辈子的污点，也让除了数学考试什么都做不了的任东无路可走。
嫉妒让人面目狰狞，有些人随便考考就总是第一，有些人怎样努力却也无能为力，作弊是假，陷害是真，生无可恋，死又何难。
从此石右的世界一片漆黑。
“考不好会死。”
“考不好会死。”
“考不好会死。”
这句话一遍遍回荡在石右脑海里，他从写字楼二楼，把水晶奖杯丢下去，看奖杯被摔的粉碎，脑海里闪过一张张充满恶意的脸，一时间他觉得他也从这儿下去得了。
梦反反复复的循环这一刻，石右被困在那座写字楼的二楼，他就坐在窗边，尝试着往下跳，却在最后一秒放弃。
石右醒来后，睁眼看什么都是红色，心跳快的不正常，他按住胸口，企图以这种方式缓解一下，好久没做这么完整的梦了，枕巾上是深深浅浅的印，也不知道是夜里什么时候落下的泪。
他找到手机，插上耳机，打开一个没有名字，编号为零的音频。
“像我这样的学生大概不会讨喜”
【你知道吗，如果可能，我也不想做一个乖孩子】
“想要第一，要不我让让你”
【考试谁用你让，想要什么凭实力来拿】
“如果不学数学，你想干什么”
【画画就挺好，总要找点事打发时间】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那就找个人陪你】
这是任东和石右全部的语音聊天，被石右收集起来，剪辑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东瓜，果真是呆瓜，石右的眼泪自眼角一点点溢出，掉在手机屏上，溅出一朵朵水花。
房前的黑布被揭掉了，大片大片阳光撒进了屋里，落下一地金黄，石右把椅子搬到阳光照的到的地方，躺了上去，他感觉得到阳光的热度，让人忍不住贪恋。透过窗子望向外面，天空是蓝色的，树是绿色的，阳光是金色的，他心里没有一点光，是黑色的。
隔壁的沈益早就不在了，一个班能缺下这种主课老师，必然是有一定的道理。
沈益走进学校，老远便看到某一层楼的某个教室的三个窗户上整齐的摆着上下两排脑袋，嗯，目测是他要带的班，新老师来上课，这么隆重欢迎吗。
沈益走进教室，脑袋们齐刷刷的从窗口转过来，看了眼后又转去了窗口，一个人开口问，“哥们，你走错教室了？”
还哥们，沈益想不到这个班学生这般逗，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低咳一声，“我没走错，是哥们你该回座位了”，脑袋们再次转回来，表情各异。
“你是新来的数学老师？”一个女生问。
“不，我是新来的音乐老师”，沈益欣赏够了众人脸上那副你逗我玩的神情，才补全后面的话，“临时的数学老师。”
教室里一片“嗨”声四起，也许是学校里从未见过这么年轻的老师，众人倒对沈益挺友好的。
“你长太帅了，男数学老师一般都是地中海。”
“你是刚大学毕业出来实习的吗？”
“你上课不用教案吗？”
“老师是哪里人？”
“老师现在住在哪里？”
“你有女朋友吗？”
沈益拍了拍讲桌，教室里安静下来，“你们的问题太多了，私人问题我就不作答了。”他说完这句话后，随便挑了几个能说的给了回答，本想着这个班的学生有多难带，结果也就比寻常班级活跃些而已，对沈益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益用一张好看的脸，一把好听的声音，一颗好用的脑袋，和一个有趣的灵魂，在一节课的时间里征服了这个班级里的所有人，硬是让他们把称呼从上课前的你叫成了下课后的沈老师。
第一天和这群小兔崽子们斗志斗勇也挺累的，沈益看了看下午的课表，下午没课，他在超市买了菜后，回了小院。
石右的房门紧闭着，似乎是从昨晚回去后到现在都没有打开过，沈益觉得自己的邻居就是个谜，他摸不清自己这个邻居的作息时间。
他走进屋里，把要做的菜挑出来，其余的冻进冰箱，站在厨房里要做菜时，手机屏一闪一闪的亮了起来，是和风细雨发来的消息。
—人在不在
—你找到工作没
—新工作做的上瘾了，你算算多少天没上AY了
看着这控诉的语气，沈益回道：“不是上瘾，是上头，我先做饭了，晚上八点AY上见。”
AY是一个声优配音软件，很多配音社团用这个来给广播剧配音，沈益在的社团名字叫梦心配音社团。他在这个圈子里的名字叫Yes，他不常接剧，只挑自己喜欢的来配，配出来的作品个个都是精品，最老的那批人干不动走了以后，沈益也算得上是圈子里的老人了。
和风细雨和沈益是同一期的人，二次元两个人常合作，T市有幸面过一次基，沈益简直不敢相信话筒里那个声音柔和的男子是个抠脚大汉，简直毁三观。
他一边做着菜，一边想着这两天的事，恍然间想起来，他好像之前答应过和风细雨给他新配的剧唱片头曲，最近挺忙的，又是搬家，又是就职，要不是和风细雨今天找他，他也许就把这事给忘了。
反正下午也是闲的，吃过午饭后，沈益趴在床上眯了会眼，良心发现的早早上了AY，上面蹲他的人不少，他一上线便有人通风报信，他还没来的及逛逛最近新出来的帖子就被人拉进了房间【你说六不六】。
房间里的人加上沈益一共五个，起得都不知道是些什么鬼畜名字，沈益多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偏偏粉丝里的人还就爱这个调调。
“Yes上线了，稀罕呀。”山河显说。
“他最近是不是没接剧。”没结果说。
“先别管他，我跟你们说，我那天和个女孩约好去面基，声音老甜老甜的，老子去了等了半天，人都没来，妈的居然放老子鸽子。”山河显吐槽。
“你这算什么，昨天我和社团的一个新人对戏，他问老子男的女的，老子简介上没写着吗”没结果的语气听着就是气还没消下去。
“Y怎么不开口，肯定在一边蹲着偷听我们讲话，”辣不死你说，“这事他干多了。”
房间里的人都是老熟人了，谁也清楚谁是个什么德性，沈益没开麦，就听他们七嘴八舌的瞎哔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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