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存在》

虽说是开学第一日，但天公显然没有丝毫眷顾学生的意思，甚至在学生当中还一直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每年九月开学日这天，必、下、雨！

而今早的这场降雨也仿佛在有意验证这一说法般，始终断断续续地下着，并且到了临近放学时，更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这不由让学生犯了难，眼见窗外雨势越来越大，天色越来越暗，几乎接近黑夜，不安与躁动也开始在整个教室里弥漫开来。

“雨这么大，我怎么回去啊？

“完蛋了，我的鞋子肯定又要浸水了！

“但愿放学时，雨可以小一些吧。

一时之间，怨声载道。甚至连课上到一半的前进老师，也不禁眯起了眼，颇为担忧地向窗外看去。

雨，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自然现象，一旦被加上感情色彩，便被赋予太多特殊的象征意味。

而对于乌克娜娜来说，雨天还宛若一个潘多拉的盒子，装载了太多令自己不快甚至倍感难堪的回忆信手在历史书上画下道道细线，那晚的记忆又再度在轻歌脑海里复苏——那是上学期期末考成绩出来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日黄昏，也是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由于没有带伞，待乌克娜娜回到家时，早已全身湿透。可闻声从房里走出的母亲看见自己的第一句话，不是让自己赶快洗澡，也不是嗔怪她没有带伞，而是开门见山地问她，考得怎么样。那一刻，乌克娜娜看向母亲的脸，只觉有什么东西正如惊涛骇浪般在自己心中翻滚。她张了张口，垂于两侧的双手猛然握紧，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后来，还是母亲自己从书包中翻找出贴有成绩单的学生手册。

“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天天弄到这么晚，怎么还考成这样？你脑子究竟用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想不想考大学啦？你这样怎么和‘那边’比？你倒是说啊！”短暂的沉默之后，略显冷清的家里便想起了母亲的责备声

‘说？说了你就会相信我？还是，说了你就会停止你无休无止的责难与攀比？’直视母亲的眼，一抹自嘲的笑容在乌克娜娜嘴角漾起。

‘家长。家长又怎样？就因为你们生我养我，就有权利可以不问缘由地妄加指责我？当成绩单发下来时，你们不会记得我进步多少，不会过问这次考试班级、年级的平均分多少，最高多少，你们永远只关注于呈现在眼前的分数……’被母亲推搡着，踉跄着站稳脚跟后，乌克娜娜仍旧沉默不语地听任母亲的责备。心中有太多恶毒的话语想要脱口而出，却到底还是忍住了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你爸爸！当初那么多同事、朋友劝我，我都没听，现在就只有自讨苦吃的份！所以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你爸他是圣人，他能忍，我拿他没办法。可你就不能给我争口气吗？明知道你奶奶重男轻女，看不起你，你就不能考个像样的成绩给‘那边’看看，告诉他们，女生也不差吗？同样是六校联考卷，为什么‘那边’的人能考好，你就不行？改天去你奶奶家，你还怎么在‘那边’人面前抬得起头来，啊？！”没过许久，也许是抱怨累了，母亲倒在沙发上，将手轴支在沙发上，转而翻起陈年旧事

声声责难如鼓点般叩击在鼓膜深处，乌克娜娜却无法抑制地在心中泛起一丝凉笑。“那边”……明明是一家人，却因为自尊心与攀比心作祟而被人为地分割为“这边”与“那边”。但或许，当母亲在这样做的时候，“那边”人心里也同样是这么划分的？

“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这样一想，乌克娜娜不禁有些同情起母亲来。何况自己毕竟有错，轻咬下唇，望着母亲写满疲惫的脸，直到母亲将心中的愤懑发泄完毕，才在小声说了句之后离开客厅。

但当时之所以选择一味的沉默与容忍，只有乌克娜娜自己知道，这么做的一切初衷全是为了自己，就只是为了让心知母亲对自己的重要性，却实在无法从心中敬爱她的自己在往后的日子里，不至于为自己曾对自己恶言相向而追悔莫及而已，更何况，那时的自己便清楚地明白，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对于眼前这个自己唤了十七年“母亲”的女人，自己永远都是亏欠她的。既然这样，那么当她需要时，适时充当她的倾听者，适时为她提供这样一个得以宣泄的出口，也是自己分内之事。

但……也仅此而已。

窗外，雨仍在下着。宛若一张天幕，将天与地连成一线。乌克娜娜的思维终于在前进老师的静默中，戛然而止。

许是实在无法忍受学生纪律的散漫，正常的教学进度也因为一度中断而不得不利用放学时间补回来。于是，待前进老师完成当天的教学内容，说完明天要课堂默写的范围，班主任对全班一天的表现进行完总结，宣布“放学”时，时间已然划至五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