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伪历史（涣桑）

八一八玄正年间的（伪）爱恨情仇【五】中

蓝曦臣不敢放下蓝忘机，积雪深厚，蓝忘机已然发了高烧，若是再将他放到雪地里，万一被雪的清寒之气趁机而入缠上骨骼，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他咬着牙，凭着一股毅力将蓝忘机带回了房间，等回过神来看见来来往往的大夫时才茫茫然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又酸又痛，蓝启仁匆匆赶紧来，神情疲惫，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分，蓝曦臣隐隐有些害怕的看着蓝启仁向他走来，在蓝启仁手向他伸过来时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叔父本来就因为忘机丢了而心力交瘁，他还偷跑出去让他担心，这本来就是不对该罚的事，受到任何处罚都是应当的

蓝曦臣理智上明白自己该受到教训，这次他运气好溜出去把蓝忘机找了回来，可下一次就不一定会这么幸运了，玉不琢，不成器，他必须要受到惩罚记住这件事才能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可感情上却有些不服输，就算有下次，下下次，他一样会选择溜出去找蓝忘机，因为那是他弟弟，他说过要保护一辈子的对象，他不能丢下他

蓝启仁宽厚的手掌落在了他头顶，意料之中的怒急动手教训他并没有发生，蓝曦臣眨了眨眼睛，被蓝启仁突如其来的抱在怀里，他有些惊讶，但没有任何迟疑，慢慢的，双手环上了蓝启仁的后背，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手下环绕的这具身体轻微的颤动，然后透过这一次次颤动了然了蓝启仁的后怕和庆幸

他的叔父，在哭……

这是蓝曦臣第一次直面面对至亲之人为自己流下的眼泪，让他不由整个人有些震撼，叔父是那样要强的一个人，现在，却因为他们哭了，这是他第一次违反蓝氏家规，他也不认为自己这样是做错了，可他尝到了这样让人无法承受的眼泪滋味

如果他乖乖待在屋子里听从叔父的话，没有跑出去让叔父又得重新组派人手寻找他的话，云深不知处总共就那么大，忘机迟早会被人找到带回来，说不定在他没有找到忘机之前，有其他人就快找到了他，但却因为接到了叔父的命令重新挨地搜寻找他而错过，说不定如果他没有跑出去，忘机早早就会被人找回来，不用受那么长时间风雪吹打

……如果忘机出事了，那么……就全都是他害得了……

蓝曦臣想到这如坠冰窟，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书籍上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和云深不知处那么多家规到底有何用意，如果人人都像他这样感性好心做坏事，那么世上会有多少因为这些善意牵连死去的孤魂野鬼

善意是会害死别人的，他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意识到

冥冥之中，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蓝启仁松开了他，没有说什么惩罚的事，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看了他许久，长叹一声，回来就好，他的叔父这样说着，然后目光担忧的落在躺在塌上被大夫治疗的蓝忘机身上，蓝曦臣垂下眼眸，他在这里帮不上任何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他有用的多

他今天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能力的时候就不要以自己的七情六欲为借口去给别人帮忙，因为那样，除了会感动一下感性的人和自己之外，只会给别人添乱

我痛恨我成熟到不要你望着我流泪

蓝曦臣想明白了，神情从恍惚恢复到了平常，他向蓝启仁告了退，孤零零走在通向祠堂的路上，前方是他的道，他走过了那条道，跪在祠堂反省自身

一夜过去，蓝启仁看着那群大夫围绕蓝忘机里里外外忙活，总算让他安稳下来，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蓝曦臣该起了，便想着放他一天假，让他陪陪蓝忘机，蓝曦臣在祠堂站起身，走出祠堂大门，他回过头来突然莫名其妙问了一句，我这样做以后就不会做错事了对吧

蓝忘机神色不安稳的动了一下，正在给他输送灵力的蓝曦臣看着一瞬间长大的蓝忘机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又忍不住回想起那些陈年往事了，他歉意笑了笑，对蓝忘机道歉道，可能是我年纪大了，最近总是动不动陷入回忆里，让你受苦了，我现在就施术，很快你就会没事了，忘机

他的声音很低，但塌上熟睡的温苑还是嘟嘟囔囔翻了个身，把他吓了一跳，蓝曦臣无奈苦笑一句真是草木皆兵，看着蓝忘机睡梦中仍不安稳的样子，伸出手，一点一点细心将他眉头抚平，以后别老皱眉了啊，忘机……他说着，无意间便碰到蓝忘机的抹额，怔愣了一瞬，略有些慌乱连忙收回手说了句抱歉

这声抱歉过后，他终于凝起心神来掐诀做法，藏书阁里有多少偏门秘法根本无人知晓，因为哪怕是姑苏蓝氏最博学的人也没能看尽那些书，所以他并不担心蓝忘机会发现什么，这个咒只是中咒者单方面的与施咒人平摊伤害，忘机虽然冰雪聪明，但是每个人承受伤害的极限不同，也不是没有那种疼着疼着就麻木了的例子

本来他是想施替身咒完全替蓝忘机承担所有伤害的，只是以蓝忘机的性子，若是他这样做了，蓝忘机的一生，绝对就会被他影响，处处因为他身上背负着他的命手脚受制，那是他的弟弟啊……他怎么忍心让他的一生，都背上他强加给他的束缚

但漂亮笑下去，仿佛冬天饮雪水

蓝曦臣笑了笑，伸手轻轻戳了一下蓝忘机的脸颊，感受着身上通过咒术蜂拥而来的痛苦，笑容逐渐苦涩，哥哥始终保护不好你，抱歉啊，忘机……他起身，并没有动蓝忘机分毫，今晚没有任何人来过，他看着蓝忘机，一步步后退到门口，轻咳几声，将门关好，回了寒室

被你一贯的赞许，却不配爱下去

蓝曦臣牵着已经换上蓝氏校服改名蓝愿，并被提前取字思追的温苑，脸上笑容温柔，他带着蓝愿走到几个聚集在一起玩游戏的小孩子们旁边，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发，哄着他融入人群，叫他不要害怕

你放心吧泽芜君！我向你保证会好好照顾阿愿的

他看着那个拍着胸脯向他承诺，站在人群边缘被若有若无排斥，性格竟是有几分像是当年那个赤子之心的魏无羡跳脱…和周围孩子们格格不入的孩子，打量着那些脸上几乎都写满了不愿意和他玩耍的孩子，恍然发现，那跳出来说话的孩子脸上竟是布满了紧张之色，他略微皱了皱眉，没有问为什么那些孩子不愿意和他玩，总归不过是那几个千篇一律的理由，蓝曦臣苦笑，现在，竟然连蓝家也变成这个样子了吗……他看着那个因为他皱眉而有些不自觉委屈的孩子，向他摊开手掌，示意他把手放上来

蓝景仪看着面前的手，慌慌张张就握了上去，蓝曦臣笑了笑，站起身，对那些孩子们说了句抱歉，他想起还有些事要办，需要带着蓝愿和蓝景仪，希望他们不要介意，他要带走他们一个伙伴的事，那些孩子面面相觑，看着蓝曦臣不变的神色连连说着没关系，下次在一起玩就是了，然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就陆陆续续跑了，蓝曦臣有些出神，他不明白这些孩子为什么这么怕他，蓝愿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低头看去，因为他刚才站起来忘了自己还牵着蓝景仪的手，竟然把他整个人提起来了，一时间神色有些窘迫，现在他知道那些孩子为什么怕他了，于是连忙放下蓝景仪，仔细检查他胳膊有没有脱臼，然后差点在蓝景仪欢快的笑声中落荒而逃，为什么是差点呢？

当然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他腿不放挂在上面当腿部挂件的蓝愿了，蓝景仪稚子心性，自来熟的很，看出蓝曦臣温柔的性子，笑嘻嘻学着蓝愿抱住了他另一边腿

这下是真的寸步难行了，他哭笑不得，唤了声景仪，叫他莫要跟着阿愿胡闹，然后在他惊喜的说泽芜君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时，抬眸看见蓝忘机从拐角处走过来，四目相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阔别重逢，他一怔，蓝忘机虽然习惯面色冷峻，但看见这一幕时也还是不由露出几分意外

兄长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小孩子喜欢

这次先打破沉默的是蓝忘机，蓝曦臣已经很久没在蓝忘机脸上看见除了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悲伤以外的情绪了，看着蓝愿在他一声思追中乖巧的放开他走到蓝忘机身边，他伸手将蓝景仪抱起，在他懵懂间熟练的用了个舒适的姿势将他抱在怀里

忘机，执念太过反而伤身…蓝曦臣张了张嘴，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开口，他劝不了蓝忘机，这样的话除了徒添伤感没有任何作用，他抱着蓝景仪，让他跟蓝愿道个别

兄长是要收他为徒

蓝曦臣在蓝景仪震惊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景仪天赋很好，性子也很和我口味，我已决意收他为徒，他在蓝忘机不解的眼神中，并没有解释真正要收蓝景仪为徒的原因，垂下眼眸，转身离去

在你悲伤一刻，必须解慰找到我乐趣

蓝忘机站在高楼上，望着天上的圆月，手里拿着一坛天子笑，蓝曦臣寻至此，看着他手上的酒，眉梢微皱，忘机，云深不知处禁酒

他看着蓝忘机神情一怔，想起他曾经与自己说过与魏无羡初见时的情景，知晓方才失言，又让他想起了往事，不由叹了口气，你身体还未好，酒乃穿肠毒药，伤身，还是少喝为妙

蓝曦臣不愿看蓝忘机伤情的模样，但他却不能放心让蓝忘机一个人在这里沉溺回忆，只能勾起唇，温声讲着前些时日特地去莲花坞附近，问的关于魏无羡年少时的事，绝口不提他是如何寻了无数人，听着那些自己从未听过的污言秽语，努力从那些人千篇一律的对夷陵老祖的抹黑，从中寻找出一些他少年时的趣事

魏公子少年的时候啊，皮的像个猴子一样…我听人说，他在莲花坞的时候，经常带着人一起去一个老伯种的荷塘里去偷莲蓬……

蓝忘机安静的听蓝曦臣娓娓道来那些魏婴的往事，唇角不由微微上扬一个弧度

我甘于当副车，也是快乐着唏嘘

寒室内，聂怀桑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写写画画干什么，蓝曦臣坐在窗前看书，突然膝上一重，他垂眸看去，正好和聂怀桑对视，聂怀桑手里拿着一副风景画，层层叠叠的桃花林栩栩如生

我的心上人就在这，桃花里的，你瞧啊二哥

还未待他寻找那幅画到底有什么什么玄机，那个人在哪里的时候，聂怀桑突然坐的端端正正，将手上的画藏在了身后，蹑手蹑脚跟做贼一样又回到了座位上，然后果断趴在桌子上装死，蓝曦臣正奇怪，突然有弟子来送帖子，说三日后的清谈会，仙督有请，他看了看聂怀桑，温声问他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清谈会，聂怀桑从桌子上爬起来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我才不去呢，反正去了也是被他们背地里戳脊梁骨，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唉…要是我大哥还活着就好了……二哥，我真的好想我大哥

蓝曦臣眼中的笑意还未展现出便被这句话完全打散，他瞬间苍白了脸色，聂怀桑看着他，那双眼睛清澈见底，他近乎狼狈的躲开了他的视线，想着前几天收到那封说赤锋尊并非走火入魔而是死于乱魄抄的信，不由心乱如麻

二哥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抱怨那些人在我背后骂我没用……我，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实话，可是，可是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宗主啊！我根本就不是当宗主那块料！我只想在我大哥羽翼下当他一辈子的弟弟啊！二哥，我真的好想我大哥啊呜呜哇

聂怀桑嚎啕大哭的声音打破了寒室的安宁，蓝曦臣看着用哭声发泄自己委屈的聂怀桑，攥紧拳头，合上了眼，不敢看他，可这样仍旧阻不住聂怀桑的哭嚎，那委屈至极忍不住爆发的哭嚎仍在他耳边回响，蓝曦臣脑海中回放着聂明玦死前一段时日的状态，终于从那层金光瑶巧言令色的幕布下走了出来，不得不真切面对，聂明玦的死有蹊跷这一事实，聂怀桑冷着一张脸看着蓝曦臣神色间的挣扎，眼泪不停从眶中落下，他的嘴一刻也没有停歇的发出嚎哭声，抽噎着喊着大哥

寒室内，二人各怀心思，那张画着桃花的纸张被聂怀桑塞进了桌上堆积的一堆宣纸里，他看着仍在挣扎的蓝曦臣，似是想嘲讽

蓝曦臣睁开眼，看着聂怀桑坐在地上委屈抽噎不停用袖子擦着眼泪的动作，蹲下身取出袖中的帕子，温柔为他擦拭眼泪，将因为聂明玦的死被旧事重提心头翻涌出的苦楚勉力压下，不在他面前显露分毫

怀桑，别哭了，大哥在天之灵不会想看到你这样难过的，你还有二哥和三哥照料你呢，别怕……二哥会永远陪着你的

聂怀桑趴在他怀里，听着他的话用力点了点头，百般嘲讽涌上心头，他在蓝曦臣怀里勾起唇角，二哥啊二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这世上能说出永远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孩子……比如蓝景仪，他想着，却真的心里一酸，控制不住开口险些暴露自己

二哥…这个世上没有谁能做到自己承诺的永远的……

彼此这么了解，难怪注定似兄弟一对

蓝曦臣出了云深不知处山门，远远看见蓝忘机的神情，是久违的心情不错，他看了眼笑眯眯走到他面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禁言的少年，忍不住也笑了

忘机，难得看你带朋友回来，应当好好招待才是

他弟弟终于等到了那个他花了十三年等待的不归人，蓝曦臣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那些萦绕在他心脏上密密麻麻死死将他那颗心束缚的每跳动一下都像是被无数丝线切割一样的疼痛感铺天盖地的涌入骨髓，他跟蓝忘机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似的交谈了几句，解开了那少年的禁言，暗暗对他鼓励

那些心意啊，一定要告诉他

蓝忘机颔首

兄长路上小心

（怀桑的演技……作为影帝你怎么能因为观看你演出的人不看你表演你就面无表情了呢！我要向你大哥投诉你不敬业！）

（蓝大性子跟个面团似的，许多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说一大堆，真是……）

（因为他哭了，所以，一定是我错了，呜呜呜蓝大你看看我，我因为你喜欢蓝湛哭的这么惨你是不是得好好反省一下认个错不喜欢他了）

（\阿愿/\阿愿/\阿愿/）

（啊啊啊，因为知道眼泪的重量，所以不愿意让别人承担这份重量……呜呜呜蓝大真的好惨一男的）

（蓝大的内心太软了，很容易就陷入崩溃啊）

（话说景仪小天使那么可爱那些小孩为啥不跟他玩啊？）

（我发现怀桑在蓝大面前其实一直表现的很明显他有鬼哎）

（蓝大傻白甜完全没关注这点有啥用）

（！！！桃花林！！啊！！我疯了！！怀桑的桃花林啊！！！）

（还不是因为蓝景仪太过优秀了，家世好，起点高，身为蓝家嫡系总是犯家规，和整个云深不知处画风完全不一样，跟个抱养的似的……然后还天天出风头，在一众学子中跻身而出，换你天天学习看别人天天跳脱玩学习还名列前茅心里舒服？）

（唉，蓝大看到那一幕心都要凉了感觉）

（我突然不想站双壁了，蓝大，好惨一男的，曦臣你听妈妈的话不要一根筋缠在含光君身上行不行！回头是万里海晏与河清啊！）

（小的时候等一扇不会开的门，长大了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还好，他等到了）

（突然又想起来，蓝曦臣摸着景仪脑袋对他说对不起，让他的童年这么孤单的样子……明明他和蓝湛童年也是这个样子的啊）

（话说……蓝家祠堂，那个时候，蓝曦臣回头问问题的时候，有人在里面吗？？！）

（不知道哎，没注意，我倒带看看）

（前面的不用看了，我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祠堂里除了蓝曦臣根本没有别人）

（爱情轻喜剧秒变悬疑恐怖片？？这是什么发展？？）

（我也想要怀桑这么一个弟弟，和蓝大这么一个哥哥……）

（前面的你想得美）

（我的心上人就在这桃花里，你瞧啊，二哥，我哭了，曦臣你瞧，他的心上人，就在那桃花林里啊，二哥）

（话说我发现蓝大他好像特别容易触景生情陷入沉思哎）

（唉，怀桑真是……把自己都算进去，一步一步逼着所有人走上他剧本里定好的位子……你说他累不累啊）

（内心崩溃，我看了看今天的预告，我发现涣桑拆了，曦瑶也拆了，就剩双壁和忘羡还活着了，我估计马上也要拆了）

（？？？瞎说，你看的是昨天的预告吧，今天最新那一集，呵呵，涣桑锁了，钥匙烧了，双壁直接拆了）

（我也是服了，聂怀桑真能折腾）

（别什么黑锅都往怀桑身上推好吧，放过他吧各位大爷，他只是比所有人都聪明了那么一点而已）

（双壁完全不可能的，忘机自始至终单箭头羡羡……）

（前面的，我推荐你去看一下红白玫瑰大三角，绝世渣男黑锅妥妥扣在忘机头上拔都拔不下来了，呜呜呜我可怜的忘机啊……不过大三角真好吃！）】

蓝曦臣看着天幕上坐在自己面前大声嚎哭却在他看不的时候冷淡下面容的聂怀桑，从没有一刻这么清晰的认识到，聂怀桑心里对他有怨这件事，他看着眉飞色舞的聂怀桑，再看向天幕上那个用眼泪做武器逼着他一步步走入陷阱的他，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他心里产生疑问，聂明玦看着聂怀桑望向陷入沉思的蓝曦臣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跟他换个位子，隔在了他们中央

他的弟弟不论变成什么样都是他弟弟，他照单全收，只是要比相对于面对现在的怀桑分更多心力纠正罢了，聂怀桑是聂明玦的弟弟，天幕上他的伴侣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唯独聂明玦是他哥哥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化，蓝曦臣从沉思中脱身，下意识看向身侧聂怀桑，结果正好看见聂明玦的下巴，他一懵

聂怀桑呢？我就一晃神的功夫我放在这里这么大一个怀桑呢？？

蓝启仁看着屏幕上那个大雪中背着弟弟蹒跚前行的身影，孤身跪在空无一人的祠堂里被黑暗吞没的蓝曦臣，躺在床上高烧不下不停说胡话的蓝忘机，皱起了眉

他反反复复回想着在双壁年幼时的记忆，发现在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蓝忘机和蓝曦臣丢了这件事

想起之前那些字幕上飘过的三千平行小世界说法，他脑海中回想起有一天他在藏书阁看到的那本平行世界理论的书籍，隐约浮现出这天幕所播放的未来，并非是他们世界的未来的猜想，以蓝氏双璧幼年时雪中走失事件为分歧的话，那么……他大胆做个猜测确定，天幕上的蓝忘机和蓝曦臣，是属于其他世界线走了不同岔路的他们，而非是他的侄子

蓝启仁沉默观看天幕，认真的模样像是在研读什么重要典籍，让刚准备和他谈谈是不是该把蓝忘机也算进改造教育过程的青蘅君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是，启仁，你怎么突然对你侄子的虐恋情深感兴趣了？

【其实我怕你的好感，基于我修养

年幼的蓝曦臣好奇的看着襁褓中正在睡觉的小婴儿，在叔父的准许下踮着脚尖小心趴在摇篮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白净净的人，内心有些不可思议，他还记得几天前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看到的那幅皱皱巴巴的猴子模样，结果这才几天不见就变成这幅好看的样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哎

他这样想着，就看见小婴儿睁开了眼，已经醒了过来，弟弟的眼睛颜色好浅啊，他想着，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小婴儿的杀伤力是有多么可怕，看见他睁开眼，便兴冲冲的对他笑了，指着自己做自我介绍

阿湛，我是你兄长，我的名字叫蓝、涣，蓝是我们的姓，你……

蓝曦臣那个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蓝忘机居然会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连个自我介绍都没让他做完就大哭出声打断了他让他享受了一番高级的魔音灌脑技能

他还没体会到弟弟的可爱，就先中招了弟弟可怕的音波功

其实最怕你的私心亏准，我体谅

蓝曦臣和蓝忘机再一次对坐，与过去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个魏无羡，他听着他们的话语，一瞬间觉得有些茫然，他们口中说的是谁？金光瑶？那个描述的和他眼中截然不同的人，是金光瑶？

他看着蓝忘机沉静的面容，好似数九寒冬里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冷到了骨子里，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寒气顺着他的衣襟爬上他的血肉，冻得他瑟瑟发抖，他看着蓝忘机，蓝忘机也看着他，魏无羡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他仍旧坐的雅正端方，并没有做出任何有损仪态的动作，蓝忘机眼眸因为魏无羡的小动作闪过一丝笑意，蓝曦臣想，忘机很快就能得偿所愿了

他是真心实意为蓝忘机感到开心，

无人问我寂寞尽头，何处去养伤

观音庙事件后，蓝曦臣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浑浑噩噩，整日坐在寒室里名为闭关实为思过，当初三尊结义是何等一段佳话，现如今却落得了这样一个结局，聂明玦被乱魄抄刺激的走火入魔而死，而乱魄抄是因为他给了金光瑶通行玉令才让他有机会偷学，金光瑶杀了聂明玦，他蓝曦臣就是递那把刀的刽子手

他怎么能想到，他为了让他们多相处，多了解对方解开误会，好和睦相处，主动提出的教导了金光瑶清心音，让他每月为聂明玦弹奏疏解的法子竟然会成为金光瑶在不知不觉中夺取聂明玦性命的那把刀

蓝曦臣看着桌上被金光瑶原物奉还的那枚通行玉令，恍惚又回到了多年前他跪在祠堂自我惩罚的那个夜晚，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好心的举动都能帮助别人的，蓝忘机那个教训还是没让他长个记性，不然他怎么会落得现在一个结局？

他自以为是的好心害死了聂明玦，也害得聂怀桑一夜之间长大，他在象牙塔里活在现世安稳的假象中无法自拔一叶障目，而聂怀桑却不得不落得一身是伤在苦海里翻涌挣扎，他害聂怀桑没了家，自己却一无所知踩着他的伤疤温润笑着与金光瑶你来我往护着聂怀桑作答

聂明玦若是还活着，聂怀桑哪里会需要哭诉着求他们帮忙

原来是我的心境高到变为，偶像

蓝曦臣猛的吐出一口血，他终于撑不住，紧攥着拳头握紧手中一枚小巧玉令，背靠着墙壁顺着滑坐在地，身躯颤抖着蜷缩成一团，他看见好多好多看不清面容的人在他身边哭诉，聂明玦沉默的站在其中，他惶恐的捂住耳朵，可那些怨怼的话语他怎么拦也拦不住啊

别再说了……

他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仅仅做了个别字开头的口型他就觉得铺天盖地涌来的罪恶感几乎要将他压成碎末，蓝曦臣以为他已经足够坚强，他以为听了那么久市井中关于夷陵老祖的各种辱骂之语过后，再听到任何难听的话语他都不会再有任何波动，可是当那些简简单单的质问话语传入耳中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坚强

我的儿啊，这天杀的女鬼，为什么要夺走我儿性命啊，仙长，仙长你可怜可怜我这孤儿寡母吧，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冤有头债有主！那姓李的土匪贪图我美色将我掳走玷污后又怕事情败露将我活生生打死我报仇有什么错？！二哥，若我杀一人而活百人，你如何评判我是对是错？

谁情愿照耀着别人就如，月亮

蓝曦臣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头上意味约束自我的抹额不知道被丢到了何处，他侧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像是母体中的婴儿一样，耳边喋喋不休的人声仍在回响，他过去举手之劳对人的帮助可能会给人带来更大的麻烦，他过去的心软柔善，可能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把利刃，过去屡屡行的那些正义之事，被人用相反的恶意角度戳破的那一瞬，他坚守的什么，完全崩塌了

一张白纸上落了一滴墨水，随着纸张被狂风吹着着飘入湖中央落下，然后在沾染水面的那一刻，被层层叠叠的水光晕染褪色成朦胧黯淡的灰笼罩整个纸面

越干净的被染黑那一瞬越容易越容易被染黑，恶意被无限放大，曾经所行的善事在回想中也被浓重的恶意扭曲成无法抹消的恶

我这一生……到底……是行善助人……还是助纣为虐啊……

他呜咽着，无法在那些哀怨的声音中守住本心，他知道，当他心里那道防线被无情的现实撕破一道口子那一刻，他就永远无法变回过去的他了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他柔软的心性注定了他万劫不复的命运

二哥，没有谁能永远做到他口中的永远的

聂怀桑的话一遍一遍回响在他脑海中，蓝曦臣颤抖着，痛苦的咬紧牙关，不能想了，不能再想了，停下来……求求你停下来不要说了！

二哥会永远相信我吗？

阿瑶，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

我现在为了建立瞭望塔，得罪了不少人，想来在他们口中……唉，我，我都快分辨不出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阿瑶是什么样的人，二哥心里自然有数，别人的风言风语，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你放心，二哥像你保证，无论发生了什么，二哥都会永远相信你

兄长，当年你转移藏书时，是否，在途中遇到过他

二哥小心背后！

蓝曦臣……是，你是说过，可我有吗！

这世上，能说出永远的人，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孩子，一种是骗子，而会相信永远的人，只有傻子这一种，三哥，你聪明一世，却不想糊涂一时啊，压错宝了

初见时心怀侠义的他，再逢时隐忍因身世受尽委屈却还是干净澄澈如初的他，为了完成母亲遗愿认祖归宗甘愿在金家受苦至纯至孝的他，满心百姓之苦不惜和无数人翻脸得罪无数人毅然决然推行瞭望塔的他……那个记忆中只是有点小狡猾伶俐聪慧，正气凛然，却因为身世之故受尽委屈的被人明里暗里戳脊梁骨委屈看着他的小少年，身影慢慢和蓝忘机口中的恶行累累杀兄杀妻杀子的那个他重叠在了一起

蓝曦臣苦笑出声，哈，哈哈，世人说我是皎皎君子…泽世明珠……听久了，我竟然也就这么冒认了……却原来…我…我只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连相处十几年的义弟的另一面都看不出…无数次将他推入深渊…随意许下承诺满口花言巧语的…骗子啊……

为奴婢为你备饭奉茶，是残忍真相

如果他当初没有提出让聂明玦修书一封举荐他去金家阵营…他就不会在那里尝遍人情冷暖…不会被当做棋子投入温家…在那里举步维艰的往上爬…

他说过…他信上说过…是温若寒拯救了他…他对他亦师亦父…百般照料…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他之前送他回金家阵营让他受制于金光善…他怎么会亲手杀死对他信任有加给他温暖的温若寒…如果他在他杀死温若寒后看出他的痛苦带他回蓝家悉心照料他庇护他…帮助他认祖归宗…不让他进入金家在金麟台受尽委屈把他留在蓝家…他明知道金光善人品不佳…可是他还是什么都没做…是他眼睁睁看着他步入深渊的…

蓝曦臣几乎要窒息了，他越想，就越觉得是他毁了金光瑶的一辈子

他无数次可以救他的，可他却视而不见，闭耳塞听，他本可以救他的，扪心自问金光瑶的演技真的那么好十几年相处他都没有看出破绽吗？

无奈被你识穿这个念头，得到好处的你

月色朦胧透过窗户为蓝曦臣蒙上一层薄薄的纱，金光瑶被他毁了一生，回忆中依稀可鉴，那么他自认为是的帮助落在别人身上呢，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那些被他帮助的人，是不是也都像金光瑶这般，被他无意识的推入更深的地狱里呢

他这一生中行善无数，到头来，竟然是为恶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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