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山路的清晨有着市区从没有过的树木清香味，和冰凉的泥土味，林间飘着白雾，阳光像圣晖一般照进森林，几只麻雀从一棵树蹦到另一棵树，叽叽喳喳。周围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出现一位拐着篮子，戴着红色帽兜的小女孩。

　　马克将车停在了血衫瀑布下，徒步进了森林，早上的晨雾把地上的泥土打湿，每一脚踩下去都软绵绵的，好像随时都会陷下去。

　　他开始想像上游的采矿区。一群手持自动步枪的守卫，那里成了他们唯一的聚集点，为了某种以杀戮为盈利的商业原因聚集在红杉镇杀人。

　　他顺着不远的小路来到了瀑布顶，整个瀑布并不高，但湍急的水流看上去确实有些气势磅礴的样子。

　　马克想起小时候他和丹。有一年夏天丹破天荒的决定回来住几天，马克为此兴奋了一整天。丹是将近晚上才回到了家，一身酒味和烟味，头发乱糟糟的，他草草的洗了澡便睡了，马克有一大堆话想跟他说，而丹却睡得像个进入冬眠的棕熊。

　　第二天，丹开着借来的车载他在镇子里转了一圈。他开的是弗林的道奇，那辆马克一直认为轰鸣声是从他屁股底下发出的古典车。他直到现在还记得遇到学校同学时的样子。

　　随后他们来到了血衫瀑布，丹跟他打赌从瀑布顶跳下来会不会死，随后两人跳了下去，马克叫得非常大声，好像整个镇子都能听到。他们露出水面，在湖里游泳，追鱼，随后两人坐在车前盖上看着天黑，指出星座。丹跟他讲自己是如何跟别人要钱的，弗林是如何让一个人穿过窗户掉进垃圾桶。

　　“你杀过人吗？”马克问着他。

　　“没有。”丹似乎不愿回答这问题。

　　“可爸爸说你干过这些事。”

　　“你相信吗？”

　　“不信。”

　　“你不应该信。”

　　一声鹿鸣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山坡越来越陡，他感觉到双腿的肌肉绷紧，酸痛。

　　远处，一颗倒下的血衫树架在河流上方，河流附近的山路非常泥泞。马克看到了几组鹿的脚印，还有一些兔子的爪印。

　　他很讨厌走这种泥路，这些泥巴会粘在鞋上，然后再走其他路就会越来越软，让他感觉非常难受。

　　渐渐的，马克耳边传来了采矿机的“叮叮”声，他感觉到脚下的路有些颤动。这些人为了钱宁可把地球挖穿。

　　他走过一片灌木，最后停在了矿场面前。

　　一道栅栏将他隔离在矿场外，里面的机器正在从矿洞里运出石头，几个人穿着卫衣，站在远处看着，他们既不检查石头，也不摆弄机器，好像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挖矿，而只是单纯的挖。

　　马克推开一旁的小门，猫着腰走进去，他拿出手机，打开录制，朝着那几个人的方向迈着小步。

　　“这破东西真是慢！”其中一个人说道。

　　“你以为你用得是钻地机？”

　　“知足吧！能有机器就不错了！”

　　“是啊！总比你自己提着镐头强得多。”

　　随后马克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他估计有五个人，从他目前的角度只能看到在机器旁巡逻的两人，其他的人和他只隔了一辆卡车。

　　他端起手机，镜头录制着他们的模样。

　　砰 砰 砰 砰！

　　一连串炸鸣回响起来。眼前的几个人纷纷倒下，其中一个人手里握着手枪，他走到那个奄奄一息的人面前，那人摆着手，张着嘴但说不出话，他的腹部涌出鲜血，染红了地面，另外几个人已经没了生息。

　　随着最后一声枪响起落，他收起枪，揣着胳膊，似乎在打量着一切。

　　马克蹲在卡车后面，看着地上的尸体，胃里一阵翻腾，他嘴巴里有股怪味，他想吐出来。

　　那人拖起地上的尸体，往矿车走去。他熟练的把尸体装进矿车，然后推进矿洞里，反复后他开始清理血液。

　　“这里是911紧急热线。”

　　“我这里有人在开枪！”马克颤抖着说道。

　　“你在哪里？”

　　“红杉镇采矿区。”

　　“有几个人？”

　　“一个！持枪，刚刚在我面前杀了四个人！”

　　“您还好吗？”

　　“我现在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你觉得呢！”马克不耐烦的挂了电话。

　　他大口大口的吸气，感觉脑袋一阵晕眩。

　　那人转过头看向马克藏的卡车，他散着头发，黑色的双眼，惨白的皮肤。

　　马克探头看了看，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他面前的车轮，车胎像撒了气的皮球一样憋下去。

　　他猫着腰，连滚带爬穿过了栅栏。身后不断的传来枪声，直到枪的子弹被打光。

　　马克飞快的在树林里穿梭，他感觉到双腿已经失去了直觉，仿佛不受控制只知道奔跑，他的衬衫上蹭满了青苔，可他丝毫不敢回头，他听得到，身后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