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元。
天色渐暗,苏府上下一片喜色,大红灯笼高挂,鲜亮的光晕,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平白生出几分喧嚣。
这京城里的百姓皆知苏家有女,自幼体弱,全靠那一碗汤药吊着性命,这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自然是养活不起的,偏偏这苏家小姐生的金贵。
其母是当朝长公主,父亲是内阁首辅,就生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自然是捧在手心里的。
就前些天,这位娇小姐沾染了风寒,自此就一直昏迷不醒。
苏家上下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想了冲喜这么个法子。
这才许了户部林尚书庶出的次子,许了个侧夫的位置,因其是庶出,与苏家嫡小姐的身份着实是云泥之别,能得个侧夫的身份属实已是万幸,又是为冲喜办的婚事,那排场竟比迎正君差不了多少。
街上吹吹打打走来一队送亲的队伍,锣鼓与唢呐齐响,喜庆,也凄厉。
高俊白马上是一身着正红喜服的少年郎,身姿挺拔,面上虽戴着银质面具,可远观着,就是俊俏。
这么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得却是苏府侧门。
自侧门入,穿过画廊,绕至正厅。
宾客们多已等候在此,可这场婚宴的主角却只一人。
按说纳侧夫是不用拜堂的,可也是为了喜气,还是拜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红毯中央只一人,挥袖,弯腰,作揖,对着昏暗的天空,对着燃着红烛的高堂。
仅两拜,少了最后一拜,不算礼成,也不算坏了规矩。
两侧宾客哗然,面上带着喜色,却也不见几分真心。
或羡慕,或嘲讽,也有些同情的,但对这出身低微的苏家侧君都带着些轻视,也有些幸灾乐祸。
自古都是先许正君,后才纳侧君夫侍的,这位比正君先一步进门的侧君日后必然是正君的眼中钉,偏他又出身卑微,在正君手下必然是没什么好日子过的。
但这也是他运气足够好,苏家小姐能活到许正君的时候,但就依苏家小姐那病弱身子,说不定都熬不过这个月。
若是刚进了苏家家门就丧了妻,那这门亲事才是真晦气,这位侧君那日子才是真难过。
难保苏家便将这祸事全推到他头上,这丧门星的帽子一带上,再想摘掉,怕是得下辈子了。
开宴,宾客们围坐了十几桌,扯着些家长里短,也少不了虚情假意。
男女分开吃席,若是有意者一数便知在这人数众多的宴席当中,女子不过寥寥。
更有那已许了婚的男子身上多带着伤,有新伤,也有旧痕,多数是用衣物遮掩着,有些实在是遮不住,便只能袒露在众人眼中,却都只当是寻常事儿,早已见怪不怪了。
妻主便是天,不论在外是如何叱诧风云的人物,回了家,见了妻主,便是生出几分不敬的心思都是大过,稍有错处便是重罚。
挨顿打算什么,挨一挨便过去了,权当是家常便饭。
若是被休弃了,那才叫生不如死呢!
怀瑾手执酒杯一桌一桌的敬酒。
男子是没有姓氏的,只有个名,若是得妻主宠,倒是可以冠以妻姓,不过能冠上妻姓的,多是正君。
林家嫡系一脉只有一子,早早便许了个商贾之女,是从小便定下的婚约,也算是青梅竹马,去年便完婚了。
再往下便是他,他下面还有个10岁的弟弟,年纪实在太小,所以,这婚事便落到了他头上。
他的父亲并不得母亲喜爱,打骂是常事,母亲夫侍众多,年岁长了,甚至常忘了还有这号人物,因此家中下人也就越发怠慢,往往连口热饭也吃不上。
他进了苏家的门,也是想着让父亲在林家的日子能好过些,父亲年岁渐长,禁不起太多折腾,只求林家人能有所顾忌,不至于将父亲往死路上逼。
若是妻主早逝,那便只能是他命不好了,但说什么他都要赌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