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她与他与它与祂

（七夕一更）

一群人商量着，也不妨碍他们注意着那坐在主位的公爵。公爵对那两个小情侣的那番话，贺朝记了个十成十。

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打算今天晚上夜探公爵府西塔楼。

十六这会倒是意外的安静，也没多管许晴晴嫌弃的目光，乖乖的坐在那里，低着头认真的吃东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那身幽蓝色的晚礼服在她身上倒是意外的合身。

幽蓝色的裙子上，黑色的蕾丝边缝在衣摆处。蓝色的水晶镶嵌在银色的边框里，点缀着裙子。带着黑丝手套的手捏着刀叉，动作优雅。那头浅金色的长发盘起，蓝色的蝴蝶发卡熠熠生辉，黑色的网纱帽投下一片阴影，蓝色的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看着倒是优雅。

贺朝在心里评价道。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十六他不常见，但他从灵魂上同意许晴晴的话。

这个小姑娘，有问题。

十六给人的形象一向是没心没肺的。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在把头发盘起来的那一刻，那带着莫名杀伐气息的模样，着实是令贺朝内心警铃大作。

十六低垂着眼眸，静静地吃着碗里的食物，那双流光溢彩的蓝眸里闪过一道红芒，变得晦暗不明。

她知道贺朝在看她，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谁能猜到她这幅皮囊下，是黑是白呢……

想着，十六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许晴晴，嘴角微微上扬，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不达眼底的笑意中杂着冻人心骨的寒芒与杀意。

‘初代监考官Q，许晴晴，希望你不会做出令我讨厌的行为，也别让我失望……’

十六的面容隐藏在那片阴影下，浅浅的张了张嘴，做了几个口型。不过也幸好没人注意到她的口型，不然怕是要被吓一跳。

在她旁边的许晴晴只觉得有一道目光在她的身后深深地注视着她。那种莫名的监视感，令许晴晴格外的不舒服。

她上一次被这么监视，还是秦究被逐出考场那一次。

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永远不会忘记。

不自觉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

010坐在椅上，默默地也没了声音，安静的，好似困于真空，只见他的嘴一张一合，却没听见一丝声音。

他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那杯混红色的酒水，影子里橙黄色的反光鲜亮。

高脚杯的影子映在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之中。

010记得，在国外主监考的会议大厅里，他问003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却老是盯着酒看，当时的003回答他说。

“一个人喝酒的时候，如果心情很好，那么喝什么觉得甘甜。如果这个人心情不好，喝什么都是苦涩的。但是，如果当一个人喝酒没什么感觉，并且在注视着酒的时候，不见眸光的话……那么，他一定是遗忘了什么，一定是。”

这一句话，010记了很久，直到现在，他仍旧记得。

他忘记了所有。忘记了自己的亲朋，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进的考场，甚至忘记了自己叫什么。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004常说:“If a person dies and his friends and relatives still remember him, then he is not really dead. But if a person dies and no one in the world remembers him, then he is really dead.”

010知道这句话的翻译，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并不懂，如果一个人消失了很久，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了，那么，这个人，还算是活着吗……

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在疗养院的日子耗尽了他所有的毅力。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见一见那个全系统最自由的监考官007。 但是，大抵是不太可能了。

010垂眸，看着手背上，那条刻骨的白痕。

那是系统对他的惩罚。

罚的什么，为什么罚，他早就忘了，只是每每看着这个“S”字样的白痕，他的心里，会好受一点。

·

周围安静，那个公爵又一直盯着他，贺朝也没办法打破这个局面。只得用刀叉戳着盘子里的牛排，独自闷闷不乐。

他找不回记忆，每次只能由别人告诉他属于他的记忆这件事他已经受够了。

只是越想，他却越觉得不对劲。

不论怎样，在他已有记忆里的谢俞都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面容虽然冷峻，但那眉眼之间的担忧贺朝是能感觉到的。只是越这样，贺朝却越觉得违和。

谢俞，不应该是这样的。

莫名的，贺朝就是这么感觉的。

想了想，他隔着秦究，绕后拍了拍游惑的肩，问:“游惑，对于谢俞，你还记得多少？”

游惑微微一愣，垂着眉眼想了想，说:“进考场前，我和他接触的不多，都是我很小的时候看不清模样的记忆。”

说着他顿了一下，像是察觉了什么不对，语速有些快:“不对，我记得老于和我说，谢俞他们家环境不好，他爹是个赌鬼，他母亲一个人带他，后来改嫁了，就没消息了。”

“那，你们家和谢俞家……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关联吧……”秦究两人坐在中间，右手虎口摩挲着下巴，说道。

游惑皱了皱眉。

老于从来没和他说过，谢俞的父母，于他，于他母亲，有什么血缘关系。只知道，他在第一次见到谢俞的时候，老于就和他说:

“这是你表哥。”

如此想来，谢俞……怕也是个对考场而言，关系不一般的人……

游惑低垂着眼睫，细细思索着。

他第一次见谢俞的情形，自己也记不得多少了。如果不是谢俞长得确实好看，他可能就完完全全忘记了。

那应该是他五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母亲忙的见不到人，他借住在老于家里。

那天，老于带了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孩到家里，和他说会在这里借住一晚。

那个小孩，他印象很深，就是没记住名字，如今一提，游惑倒是记起来了这个小孩。

能让失忆患者记住的人可不多，这个小孩绝对算一个。

那个小孩很冷，身上带着白雪的气息，坐在那就像个制冷的空调。一头黑发里莫名的杂了些灰蓝色，白净的面容是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块砖。

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双眼尾点缀着泪痣的、奇异的金蓝色眼瞳。

倒也不是动漫那么夸张的颜色。

就是琥珀色的瞳色里，回荡着的，如同深渊的蓝……令人恐惧……

越想，游惑的头越疼。只记得自己对上了记忆中那双眼瞳，然后，开始遗忘。

就像是个封印一般。

而封印，就是谢俞本身。

·

“联合考场必须给小爷安排上！这届监考官用那么久，也该审批了吧。”007拿着铅笔和刻度尺，眼里闪过一抹皎洁，粉红的舌头舔过下唇，在纸上写写画画的笔从未停下。

他旁边的L抱着笔记本电脑，燕尾西装被扔到了一边，领带拉的松松垮垮的，打了个哈欠的他，眼角沁出了几滴泪。

只是，他敲打键盘的速度并不比旁边绘图的007慢多少，反而还快上了几分。

先前的那个考场，L懒得改了，刚好007提了考核这件事，那他就在这帮他打代码咯。

至于173和004……

他们俩去楼下做荷官了。

再说这次考核所要用到的考场——联合考场。

这是系统里最为独特的一种考场。

直至今日，在系统里，也就开过一次。还是在游惑，秦究，贺朝，三个人都不在的时候。

所谓联合考场，确实就是在一个全架空的考场里，随便塞一段历史背景，然后加上各种奇怪的条例考核。

比如:手绘清明上河图、英译道德经全篇、用电脑键盘弹奏兰陵王入阵曲……

更有甚者，如:百鬼夜行版春行诗会、深水炸弹版密室探案、永远不停的公交车爆炸……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联合考场就是这个系统里，最无厘头的考场，没有之一。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联合考场一共有几关，过了联合考场第一关之后，第二关又会是什么变态玩意。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论如何，在这个考场里，“整死”除了NPC以外所有的考生和监考官。

反正在这个考场里的淘汰又不是死亡，只是脱离了这个考场而已。

为了好玩，也为了报复L，007特意把这次的联合考场背景扔到了万物都可离谱基操的古代。

建模编程确实难搞，但是……007这个总设计师画底稿也画的深感疲惫。

在一旁的Y:这一波，叫做自作自受。

Y将装着伏特加的酒杯放在了办公桌上，缓步走到了房间内右边的，远离窗户的墙角处，用特殊的办法推开了一扇密室的门，走了进去，独留创作二人组在这偌大的办公间。

·

密室之中没有窗户，有的不过是满墙的电子屏和无数的操作台。

Y随意按了两个键，打开了一个特殊的监控器。

屏幕骤然亮起，冰冷的屏幕光照在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屏幕上一道红光闪过，照在了Y的那颗泪痣上。

画面之中，是一个，阴森而古旧的不知何处的空房间。

Y那双桃花眼隔着一副眼镜，就定定的看着那里，就好像，在他的眼中，那里，有东西一样。

一道幽幽的蓝光划过他的眼睫，衬着他那张俊逸的脸格外阴森。

半晌后，空灵的嗓音在这黝黑的空间里，骤然响起:

“贺朝……希望你，不会让祂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