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虚实技，伏虎拈花

自从接下无常公子所托之镖，洪全海可没敢睡安稳觉。寻思押这趟镖实在过于凶险，别说是无常公子杀人越货之物，光这押送五百多斤价值连城的金佛就是惹祸上身之事。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中原离西域甘州少说也有万里之遥，沿途多少帮派山寨眼红这“金馍馍”，况且相府灭门一案又会出动多少衙门公差四海追查。当真是前有匪类拦路，后有官衙追兵，洪门镖局拿这烫手山芋岂有善罢？

当晚处理完被无常公子抓死的相府家将尸首，所幸没有惊动官府。第二天派弟子去城中四处打探，似乎也没人看见昨晚之惨事。洪全海稍觉宽心，这日一大早便召集了镖局所有弟子、镖师共四十五人商量运镖之事。

洪全海大弟子洪大全是他侄儿，年纪稍长，走镖经验丰富，也颇有些计谋。只听洪大全道：“这所托之镖价值连城，一路上必定诸多风险，咱们不如来个狡兔三窟之策，分多辆马车分批运送真假金佛如何？”

洪全海道：“此计倒也善可！只是镖局上下才区区四十余弟子，分批运送势必分散护镖力量，当真引来贼匪，不免寡不敌众。”洪大全道：“大伙儿分四队人马，每队均运送一口铁箱，分派十名弟子押送。其中三口铁箱放假佛，一口自然是真佛。各队人马行动路线相隔不超过十里，一旦有人劫镖，大伙只须假意招呼下，到时一哄而散回到其他镖队即可。”众弟子纷纷点头称是，趟子手侯天通道：“洪师兄此计甚妙，这叫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洪全海道：“这一路上要途径两湖、云贵、川西、昆仑等地，名门大派便有数十家，小帮小寨不计其数。咱们走镖的，干的就是刀口上舔血、与虎谋皮的行当。但凡点子打镖局的主意无非就是要分些钱银罢了，不如我向西南一带的名门大派发助拳帖，请沿途大帮大派的知名人物帮忙押送，分些重金给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来打镖的货物的主意了。”洪全海走镖多年，所遇“点子”便是家常便饭，无非是讨些买路钱的绿林，其实大多数对托镖之物并无兴趣。有头有脸的江湖宗派也不至于来干这劫镖之事。不过这件国宝非同小可，不仅价值连城，更有关相爷府灭门一案，至于重金聘请武林名宿护镖，一来变相买通本想打这镖物主意的帮派老大，二来也可教沿路的绿林多给名宿几分薄面。

洪全海叮嘱镖局上下人等不可透露半点金佛之事，是日便分派人手打造了三口装有木柴的铁箱，外观与无常公子送来的一模一样。又派弟子快马传书川西独龙寨、云贵马帮、天山蝙蝠山庄、四川青城派、苗疆五龙教以及福建盐帮白沙帮。拜帖上洪全海邀约各路高手助拳押镖，称路途遥远，镖物贵重，为保路上平安，请武林名家护送，并附银一万两以作酬谢。

这样安排妥当已有三天，不等送帖的弟子回来，洪门镖局第一队人马已赶车出发，到得五日后装有金佛的马队出发时，马帮云贵分舵香主程八刀、独龙寨寨主连万山便赶到了。

程八刀是洪全海道上的老交情，一见面便哈哈大笑，道：“洪总镖头，当年六盘山咱们不打不相识，这次收到洪总镖头的邀帖，做兄弟义不容辞！”洪全海笑道：“哥哥我全仗程香主关照，这黔贵一线才得保太平，感激不尽！”这马帮势力遍布中原各省，人数众多，仅仅这云贵分舵便有六万人之众，每年洪门镖局经过云贵一带都拜会程八刀，送上厚礼，程八刀也不客气，一一笑纳。这次收到邀帖护镖，酬银一万两，江湖人岂有不笑纳之理？程八刀道：“既然哥哥请了江湖上各路豪杰来护送这趟镖，想必是极其重要的物什，这一路上小弟自当全力护之，不敢有误。”说完一抱拳，神情甚是诚恳。

洪全海笑道：“兄弟言重了，来来来，我介绍一位朋友给你认识。”说着手搭向独龙寨寨主连万山道：“这位是陇西独龙寨连寨主，也是过来助兄弟一臂之力的。”连万山本就是土匪出身，洪门镖局必经陇西一线不得不结交独龙寨。而连万山刚刚继任寨主，不免有些年轻气盛，脸上微微一笑，道：“在下独龙寨也就管这独龙山地界一千二百亩，都是助洪总镖头一臂之力，但咱们独龙寨和马帮分舵酬金一样却也大可不必。”言下之意他一寨之主却和马帮一个香主拿的酬银一样，有些心存不满。洪全海忙道：“二位都是在下至交，酬金自然毫无差别，待到送完此镖后，兄弟我再有补偿。”心中暗暗后悔，不该把酬银一事当面说与弟子听，肯定是谁透露出来了。

程八刀见连万山言语傲慢，便淡淡地道：“酬银本就应按能力分配，武功高、威望高的自然得多拿些，总比某些人占山为王，逢人便讨要买路财的好。”程八刀带领马帮东奔西走，也时常帮人押送货物，其实和镖局买卖异曲同工，通常也对山寨土匪甚感烦厌。听这独龙寨是土匪山，当即出言讥讽。

连万山脸上横肉抽动，压低声音道：“想必程八爷威望高，武功那也是很高罢。今日连某向程八爷讨要讨要。”他故意将“讨要”二字说得响亮，左肘前弓，右拳以开碑裂石之力直击程八刀胸口。程八刀侧身避过，左掌劈向连万山面门，连万山快速变招将劈掌格挡，程八刀道：“泰山伏虎式果然名不虚传！”连万山道：“你居然识得。”说话间只听蓬蓬噼噼声不断，瞬间连变数十招，只见拳影翻飞，速度极快。程八刀凝神拆招，所用的是少林派“伽蓝千影手”，看似每一招动作舒缓，但每一招含十守式十攻式，轻飘飘地将“泰山伏虎式”化解。

连万山喝了一声彩，双拳交叉，胸前真气鼓荡，腰身斜斜将双拳推出，正是“泰山伏虎式”威力最大的一式“断喉弩式”。程八刀感觉劲风扑面，周身已几百个拳影笼罩，避无可避，眼见洪门镖局一块大匾悬于厅中，当即一招“摘星拱月”，那块大匾被他凌空掌力吸引，飞落到连万山拳风之间，只听蓬蓬蓬数声，随即“格剌”一声巨响，一块大匾震裂碎成木屑飘散到满屋都是。

洪全海喝采道：“连寨主好拳法！程香主好拈花掌。”程八刀凌空取物那一掌正是少林“拈花掌”中的“摘星拱月”，只是功力尚浅，无法自如凌空随意取物，但内力也教挂于厅中的大匾从铆钉中脱落掉下，化解了威力刚猛的“断喉弩式”。

这一交手，连程二人心里都有了数，武功都系出名门，功力伯仲之间，便即收手。连万山向洪全海一辑，道：“适才在下鲁莽，打碎了洪总镖头的招牌，择日必送块新匾到府。独龙寨上下望洪总镖头海涵。”洪全海笑道：“不打紧不打紧，有连寨主和程香主助兄弟一臂之力，总算是可以宽心了。”他见二人时才交手，武功不凡，如果不是朋友邀来护镖，却是路上过来劫镖的“点子”，他洪全海能不能打得过，还是个大大的问号。

这日饷午，镖局最后一队镖队吃过午饭后整装待发，镖局上下都严禁提起金佛一事。洪全海领头马出发，连万山和程八刀也骑马跟随其后，其他弟子或骑马或步行赶马推车，朝西出城。还未走出半个时辰，前方道路一匹快马赶至，马上一人叫道：“洪总镖头，大事不好！”众人一惊，洪全海定睛一看，却是第一批出发的马队趟子手侯天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