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祝福是最好的选择

　　邵常勇一边留心观察贾诚挚脸上的表情，一边问：“老贾，很多人说你去年有个儿子了，是真的吗？”

　　贾诚挚怔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是真的！”

　　邵常勇愣住了，惊讶地望着贾诚挚。

　　贾诚挚的脸忽然苍白如纸，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眼里也充满了痛苦的神色。

　　“老贾，你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刚刚没有问过！”邵常勇连忙上前劝阻贾诚挚。

　　“其实，跟老邵你说说，也挺好的！”贾诚挚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抽了几口，慢慢地告诉邵常勇：“两年前的一个深夜，我和一个领导去一个山村暗中调查一桩盗窃案。后来我们刚走出村庄，疑犯突然手持一把杀猪刀从黑暗中冲出来，想和我们同归于尽，关键时刻司机小赵将我推开，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刀，小赵却不幸当场身亡了。临死前小赵握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跟我说他有一个女友叫凌敏……在市里的一家超市当收银员，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他走之后，希望我能替他照顾凌敏……”

　　“老邵，你知道吗？小赵当时才二十二岁啊，那么鲜活的一条生命就那样没了！”贾诚挚说到这里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脸上标致的五官挤成了一团。

　　邵常勇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老贾，你是为了报恩，才和那个叫凌敏的女子在一起的？”

　　“刚开始，确实出于报恩。”贾诚挚点点头，语气沉重地说：“后来不全是报恩了！”

　　“小敏是个好姑娘，虽然文化不高，但她脾气十分好，非常懂得体贴人。自从和她在一起后，我心里很踏实，这种感觉路红从未让我有过！”

　　“说起来，小敏也是个很可怜的人，自幼就被人贩子拐卖到异乡他方。她几番努力，从买家手中逃了出来，是小赵的奶奶将她抚养成人，前些年老奶奶去世之后，她和小赵相依为命，都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小赵又因为救我，意外身亡了。”

　　“倘若不能照顾好小敏，不能将小赵唯一的血脉抚育成才，我贾诚挚这辈子不仅良心难安，就连死后也没脸去见小赵……”贾诚挚用几分钟着重讲述凌敏的身世与苦难，把头扭过一边，喃喃自语：“小赵，我会用心照顾好小敏她们母子俩的，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唉！”邵常勇重重地叹了口气，心头百感交集。在这晚之前，他常常替路红打抱不平，认为贾诚挚这个人薄情寡义，是个典型的现代版的陈世美。

　　刚才听了贾诚挚的一番话，他蓦然发觉自己以往有些武断了。

　　换作他是贾诚挚，他有极大的可能会像贾诚挚那样去做。

　　贾诚挚完全不知邵常勇心理上的变化，他转过头恳求邵常勇：“老邵，知道这些事的人没几个，目前就我、小敏，还有那个领导和你，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明白！”邵常勇用力点点头，很严肃地问贾诚挚：“老贾，你不会是打算一直都不管妞妞吧？”

　　“她是我唯一的骨肉，我怎么会不管她呢！”贾诚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嘴角泛起一丝柔情，眼神也变得温和了很多。

　　邵常勇却是一脸茫然。贾诚挚似乎也看出了邵常勇心里的困惑，苦笑着说：“这两年来，除了照顾小敏母子，我其实是刻意疏远路红母女。老邵你想想啊，如果我待妞妞太好，她就会对我产生浓厚的依恋，很难接受另一个男人走进她们的生活！”

　　“老贾，你耐心跟路红解释一次或者两次，或许你们就能和好如初了！”邵常勇由衷地劝着，心里依旧盼望贾诚挚能与路红破镜重圆。

　　贾诚挚没说什么，眯着眼睛遥望几百米外的男生公寓楼，没人懂得他心里在想什么。同一时间，站在二楼走廊上的陈麒，木愣愣地眺望黑黝黝的长帽山，并不知道柳丽芳和陈盈因为挂念他，魂不守舍。

　　最郁闷的还是王天选，一个小时里拨打107女生宿舍电话五十多次，那边始终处于占线状态。

　　“是哪个死三八，没日没夜地打电话啊！”王天选气得破口大骂。

　　坐在钱永进床上的黄日达双眼微闭，想必是心血来潮，破天荒地跟大伙讲一个笑话：“以前啊，有两只苍蝇，老大整天守着一个餐厅，老二整天蹲在一个厕所里面。有一天，老大得意洋洋地劝老二，兄弟你在的环境太差了，来餐厅跟我混吧，我保证你每天都能吃香喝辣。老二立马撇撇嘴说，一天到晚吃香喝辣有什么用？光着屁股的美女，你一年到头见过几个！”

　　离黄日达最近的郭荣栓“噗”地将喝到嘴里的水喷出来，其他人笑得肚子都疼完了。

　　走廊上的陈麒对黄日达讲的笑话没多大反应，倒是月下的长帽山勾起了他孩提时的几分童趣。

　　“他妈的，笑死我了！”赵耀祖在床上滚了几圈，抬头调侃黄日达：“达哥，光着屁股的美女，你一年四季见过几个啊？”

　　“关你屁事！”黄日达贼笑几声，扑到赵耀祖的床上，与赵耀祖打闹。二人从床上闹到宿舍门边，一不小心把电话机的线给扯断了。

　　王天选捡起断掉的电话线，接了几次都不成功，随即怒吼黄日达：“电话线都被扯断了，你俩不长眼睛啊！”就在这时，107女生宿舍里的姚艳终于舍得挂电话了。

　　柳丽芳和陈盈一起走进宿舍。拿起电话机，话筒隐隐烫手，陈盈朝柳丽芳努努嘴，拨打208男生宿舍电话好几次，总是打不通。无奈之下，陈盈只好把电话打到她们班男生207宿舍，结果大失所望——她们班男生宿舍没什么人接电话。

　　“奇怪了，大半天都没一个人接电话！”陈盈转头告诉柳丽芳。

　　柳丽芳蹙眉想了一会，对陈盈说：“班里的男生，大概都去街上的网吧通宵上网了。”

　　“不管他了！”陈盈气呼呼地推开电话机，扭着小蛮腰进洗漱间洗漱。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甘胜男过来跟姚艳借一本书，随口和姚艳说：“我们班主任今晚怪怪的，在保安室外边撞见潘多贵等人从街上喝酒回来，他居然不吼骂几句……”柳丽芳听到了，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了，宛如一朵睡莲的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

　　还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柳丽芳如释重负的时候，王天选愁眉苦脸地坐在床上，眼光若是可以杀人的话，赵耀祖和黄日达估计要被王天选杀死千百万次了。

　　“电话线都被你俩扯断了，害我都没法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声平安，你俩年纪也不小了啊，怎么还那么不懂得分寸！”王天选瞪眼数落赵耀祖大半天，跳下床，打算到隔壁207宿舍借电话机给柳丽芳打个电话。然而，走到207宿舍门口，见门是锁着的，王天选只能闷闷不乐地回自己班的宿舍。

　　也许是第二天学生们不用上课，抑或还有别的原因，十二点钟了学生公寓楼的灯依然亮着，没被学校统一熄灭。

　　陈麒转身进宿舍洗澡。潘多贵嘴里咬着一支铅笔，趴在床头看代数课本。

　　“老潘，二鬼子不在这里，你装勤快是没用的，起来吹吹牛啊！”朱小意嘻皮涎脸，踢了踢潘多贵的屁股。

　　潘多贵翻身坐起来，横眉冷对朱小意：“浪子回头金不换，马食夜草肥得快，连这样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智商实在是太低下了！”

　　“我智商低下？上次英语测验是谁考得19分？是谁经常叫我帮他写数学作业？”朱小意眉毛一挑，环抱双臂，列举潘多贵的糗事。

　　潘多贵哪肯吃亏，指着朱小意，把上学期朱小意期末考试写的“经典”作文背出来。“我看见窗外有一只小鸟飞呀飞，飞到哪里去？我不告诉你！”原本要求写800字数的作文，朱小意由于打瞌睡，到交卷时只来得及写了这26个字。语文老师气急了，晚上直接将朱小意的试卷传给全班同学看，最后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问朱小意：“朱小意同学，那只小鸟飞到哪里去了？”让朱小意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

　　曾经高二与潘多贵、朱小意同一个班的黄日达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潘多贵刚把朱小意的“经典作文”背出来，他马上用那位语文老师当时的那种口吻问朱小意：“朱小意同学，那只小鸟飞到哪里去了？”

　　“飞到你裤裆里去了！”朱小意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拿起潘多贵先前看的代数课本，往黄日达身上砸。

　　黄日达笑嘻嘻地接住代数课本，准备朝朱小意身上砸，宿舍的灯倏地熄灭了，整个宿舍一片昏暗。

　　“算你小子走运！”黄日达恨恨地将代数课本扔在钱永进的枕头上面，摸着黑，爬回他的床上。

　　距离男生公寓楼几百米远的鱼塘边上，没了白日那种炫目斑斓的色彩，反而空荡荡的，仿佛只是一个黑白的世界。

　　枯黄的草丛中，不时传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小动物在里边走动。

　　贾诚挚揉了揉太阳穴，就缓缓地把目光移到邵常勇脸上，沉声说：“老邵，有一次路红做梦，大声地喊你的名字，叫你不要丢下她……”

　　邵常勇大吃一惊，怔怔地看着贾诚挚，不懂说什么好。

　　“夜深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贾诚挚拍了一下邵常勇的肩头，独自一人朝教职工1号楼的那个方向走。佝偻的背影在月光下，是那样的孤独，那样的凄凉。

　　邵常勇默默地望着“昔日的情敌”渐行渐远，恍惚间觉得，祝福贾诚挚是他最好的选择。

　　过去的那些痛楚、叹息、怅然和哀伤，早已不重要了。

　　……

　　贾诚挚回到家时，看见路红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很是意外。

　　朝茶几上望了一眼，贾诚挚顿时明白了，路红显然是在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