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心目中最好的老师

　　将陈俊、陈麒拦住的青年保安易飞腾是个浑人，满脸横肉，长得五大三粗，向来脾气都不怎么好。据说，开学不久走了些关系，易飞腾才得以进石别中学当保安。有个女生私下给易飞腾起了一个“流氓飞”的外号，没多久，这个外号就彻底在校园里传开了。

　　看到陈俊背上的陈麒脸庞发红又满头大汗，易飞腾厉声喝问：“怎么回事？他怎么了？你们是哪个班的？”

　　“我们是16班的。上体育课到半，同学突然发高烧了，老师叫我陪他去石别街上的卫生院打针，顺便买点药。”陈俊从容不迫地撒谎，虽然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他背上的陈麒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掌心有汗水渗出来。

　　易飞腾愣了数秒，朝陈俊伸出右手：“请假条呢？”

　　陈俊继续从容不迫地撒谎说：“没有请假条。体育老师忙着开会，叫我先陪同学去卫生院打针，他开完会就开摩托车去接我们回来。”

　　“这样啊，我打开小铁门后，你们从小铁门出去！”易飞腾一边说着，一边将大门右侧的一个小铁门打开，让陈俊背着陈麒从小铁门出去。

　　在四楼上电脑课的陈盈无意中看见陈俊背着陈麒走出校门，用手推了推坐在身旁的柳丽芳，叫柳丽芳看出去。二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不由得心烦意乱。

　　陈盈茫然地问：“芳，我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知道啊！”柳丽芳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看得出她心里也有点焦急了。

　　“算了，不瞎想了，晚自习前我去他们班看看，就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陈盈气恼地把鼠标丢到一边，脸上渐渐露出担忧的神色。

　　原本很喜欢的电脑课，因为挂念陈麒，柳丽芳和陈盈都没心情听老师讲课了。她们魂不守舍地坐在座位上，脑海全是陈俊背着陈麒走出校门的画面。

　　直到保安看不见的地方，陈俊才敢把陈麒放下来。二人坐在一块甘蔗地前，陈俊气喘吁吁地跟陈麒说：“累死老子了！”

　　“我比你还要惨，刚才吃完那两个朝天椒，肚子里像着了火一样，到现在我喉咙还火辣辣的！”陈麒皱着眉头脱下运动鞋，往地上敲了敲，就把鞋子里的细碎泥沙倒进草丛中。

　　“嘿嘿！”陈俊咧嘴笑了笑，伸手进裤兜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大前门”烟，递了一根给陈麒：“先抽根烟，好好休息一会，我累得没力气走路了！”

　　陈麒接过烟，默默抽着。淡蓝色的烟雾，在陈麒眼前缓缓腾升，飘散成丝。

　　从石别中学去石别街，一共有两条水泥路。一条是要经过朝阳村的，路面稍微窄些，由于比较近，很多老师放晚学后喜欢骑着摩托车从这条路去石别街买菜。另一条尽管路面很宽阔，却有点远，老师以及正经请假的学生都不爱走这条路，这条路倒是给一些违纪旷课的学生有一种“特殊”的安全感。

　　陈麒猛抽了两口烟，扭头和陈俊说：“等会我们走大棒村这条路，朝阳村那条小路傍晚有好多老师走，二鬼子经常五、六点钟骑摩托车去石别街买菜，我们要是走朝阳村那条小路，很容易被他撞见！”

　　“嗯，走大棒村这条大路！”陈俊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走！”

　　二人把烟头扔在地上，站起来用脚踩灭，随即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摩托车声。他们惊讶地发现，摩托车上的人居然是他们高一的班主任林佐。

　　“陈麒，陈俊，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你们却在这里，是不用上最后一节课吗？”林佐到了陈麒他们身边时停下摩托车问。

　　陈俊指着陈麒，不大好意思地说：“我们最后一节是体育课，陈麒身体有点不舒服，我陪他去卫生院买些药。”

　　“老师好，您是刚从街上买菜回来吧？”陈麒轻轻地问了一句。

　　“是啊！”林佐点了点头，温和地对陈麒说：“陈麒，是哪儿不舒服？我掉车送你们去卫生院买药。”

　　“不用了，真的不用麻烦老师您了，我们走十几分钟就能够到街上了！”陈麒慌忙摇头拒绝林佐的好意。

　　一旁的陈俊急出了一身汗，硬着头皮跟陈麒一起拒绝林佐：“老师您且去忙您的事情，我陪陈麒上街买药就行了。毕竟，买完药后我们还要买不少生活用品，不敢耽误您太多时间……”

　　“好吧，就按你们说的做！”林佐终于不再坚持。另外，家里有客人确实需要他回去招待。他解下摩托车保险杠上的一个塑料袋，拿出两个苹果和两个鸭梨，分别递给陈麒、陈俊，“你们带着，路上吃，可以解解渴！”

　　陈俊和陈麒起初一直摆手推辞，后来实在推辞不掉，陈麒只好拿一个鸭梨，陈俊拿了一个苹果，齐声向林佐道谢，“谢谢老师！”

　　也许是发自内心地尊重林佐的缘故，二人从高一到高三都是以“老师”来称呼林佐，不习惯在“老师”前加上林佐的姓。

　　“不用谢，跟老师太客气，那就见外了！”林佐重新将塑料袋挂到保险杠上，转头叮嘱陈麒他们到街上后要多多注意人身安全。

　　“好的，老师，再见！”陈麒与陈俊同时朝林佐挥挥手，各自心里都有些感伤，遗憾林佐这么好的老师怎么就只当了他们一年的班主任。

　　陈麒望着林佐渐行渐远的背影，很是感慨地说：“这么好的老师，只教了我们一年，真可惜啊！”

　　“他娘的，撒了一个谎，果真需要用更多的谎去圆！”陈俊摇头晃脑骂了句脏话，撩起衣角将苹果擦了一遍，边吃边催陈麒：“走吧！”

　　陈麒微微一笑，迈步走在陈俊后面。阳光把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路边有几棵桑树，一只色彩斑斓的蜻蜓慵懒地停歇在枝叶上，贪婪地做着美梦。陈俊用拇指和食指灵巧地捏住蜻蜓的翅膀，逗弄了半天，才放蜻蜓飞走。

　　石别街，说起来并不怎么繁华，没几栋高楼大厦，也没什么大型的商场或大型的超市，标志性的建筑物大概就是石别镇政府办公大楼，西方式的建筑风格。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街上充满了现代化的特征，有书店、酒楼、服装店、卫生院、家用电器店、邮政局、农业银行、网吧、照相馆。每逢“三六九”圩日，整条街上就会热热闹闹，人头攒动，鸡鸣狗吠，各种方言充斥每一个角落。

　　陈俊和陈麒来到街上时，恰见夕阳西下。鳞次栉比的房屋，拥挤的街道，低矮的风景树，被夕光抹上一层橘黄的色调。

　　街头右侧是菜市场，有很多人在买菜。猪肉摊后边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是贾怜香的丈夫冯少辉。给个顾客称好了肉，冯少辉右手抓起一个猪脚，扯着嗓门喊：“猪脚，一斤六块钱，便宜卖……便宜卖啊……大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在冯少辉旁边摆摊的，是个身形较为瘦弱的青年，似乎不甘示弱，也放开了嗓门喊：“卖烧鸡，卖烧鸭，样样九块钱，随便挑，随便选啊！”

　　晚风从远处吹来，很多人都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牛马粪味。这或许也是乡镇街道上的一种特色吧？

　　站在大街上，东张西望了一会，陈俊先陪陈麒去书店赔十块钱给书店老板，然后拉陈麒陪他去网吧，结果街上唯一的一家网吧里挤满了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二人只能灰溜溜地跑出网吧。

　　坐在网吧外面的台阶上，看人来人往，陈麒没来由地生出些许伤感，以致喃喃自语：“你在路上，随便碰到的一个路人，都是别人做梦都想见到的人！”

　　陈俊听到了，耸耸肩膀，眯着眼问陈麒：“你身上有多少钱？”

　　陈麒把裤兜里的钱全部掏出来，数了数，告诉陈俊：“不到八块！”

　　“我身上好像有十几块钱。唉，人生有太多不如意，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口袋缺少人民币啊！”陈俊起身跺了跺发麻的双脚，指着网吧对面的一个小炒店，对陈麒说：“我有点饿了，这里也不是很安全的地方，二鬼子随时都有可能来这里的水果摊买水果，我们先去潘多贵他堂哥开的小炒店吃快餐，有什么话那时再聊也不迟……”

　　“那就去吧！”陈麒不假思索地点头赞成。心里想着陈俊先前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几分钟后，二人健步走进潘多贵的堂哥潘多财开的小炒店里，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刚坐下来，潘多财就笑着问：“今晚只有你们两个人啊，我弟小贵不上街吗？”

　　“他没空！”陈麒摇摇头。陈俊迅速从裤兜里掏出烟，微笑着递一根给潘多财：“财哥，抽根烟……”

　　“谢谢！”潘多财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细心地问：“你们要吃点什么？我马上炒给你们！”

　　陈麒说：“财哥你帮我炒份腊肉……嗯……我吃不得肥的，麻烦财哥尽量挑些瘦的腊肉来炒……”

　　“我要一份酸菜爆炒大肠，财哥你多放些辣椒就可以了！”陈俊说。

　　“好的，我记住了，马上帮你们炒！”潘多财点点头，走到冰箱旁边，从冰箱顶部拿起一瓶已打开了的漓泉啤酒，放到餐桌上，劝陈麒他们先喝点啤酒，解解渴。

　　“财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酒我们自己倒就可以了……”陈麒和陈俊连忙伸手拦住潘多财，不让潘多财帮他们倒酒。

　　潘多财也就不再坚持，转身进厨房去炒菜。

　　陈麒先给陈俊倒满了酒，才倒他自己的。

　　“来，干杯！”二人端起杯碰了碰，正要喝一口，忽然听到店外有人大声地喊他们……